氣氛一時陷入尷尬。
女孩子摸摸自己的臉,終於想起了什麼,長長的“哦”了一聲,“我忘了,你沒見過我原本的長相……”
她仰頭看著孔淮殊,圓溜溜的大眼睛越看越亮,很是自來熟的寒暄:“我白天遠遠的看見你,還不太敢確定,你不是孔家的小少爺嗎?怎麼跑到這鳥都不拉屎的地方來了?哎呦呦,小漂亮長成大漂亮了,這讓我們老大見了,怎麼把持得住啊……”
這似曾相識的碎嘴子……
孔淮殊皺眉,盯著那頭栗色長發看了許久,瞳孔突然一顫。
見他神色一鬆,就知道他想起了自己是哪個,女孩子爽朗的笑起來,把匕首插.進大腿上的刀鞘裡。
“我是海娜啊!”她神色也有些激動,“蛇鷲的海娜,姐姐我以前可是從綁匪手裡救過你的!還記得嗎?!”
“海娜……”孔淮殊怔怔的看著她,但他很快回過神,眼中也滿是舊友重逢的激動:“海娜!太好了,你還活著!”
“我當然還活著!還有……”小姑娘左右看了看,壓低聲音小聲說:“你怎麼會在這裡?孔家倒台了嗎?”
孔淮殊:“……目前還沒有,隻是家裡出了點事,出來避難。”
海娜鬆了口氣,拍了拍胸口:“你哥沒死就好,日後蛇鷲真要東山再起,還得靠你家爆金幣。”
孔淮殊敏感的捕捉到她話裡的信息,急聲追問:“你們還有其他幸存者是嗎?”
對此,海娜並沒有直接回答,儘管孔家曾是他們背後的支持者,但她為了找他們老大的機甲核心在這個消息閉塞的星球逗留了太久,外麵的局勢瞬息萬變,她沒法完全信任孔淮殊。
九年的時間,足以改變很多事,比如眼前這個頎長挺拔的Alpha身上,充滿了另一個A的氣息,她滿眼狐疑,反問孔淮殊:“你和一個Alpha在一起了?”
孔淮殊也想到了能快速取得海娜信任的方法,他坦然點頭,指了指不遠處的單元門,“我們上去說,附近的公寓樓都能看到這個院子,不安全。”
海娜神色有一瞬的不甘,甚至有孔淮殊讀不懂的惱怒,但她什麼也沒說,跟著孔淮殊上了樓。
進了小公寓,那狹小的房間裡,處處都是兩個Alpha的氣息,纏纏綿綿的雜糅在一起,任何一個成年獸人都能看出這兩個人又多親密。
海娜嘴巴開開合合,最後還是沒說什麼。
畢竟他老大的那些心意,並沒有明確告知孔少爺,那孔少爺也沒道理等他這麼多年,算他老大倒黴。
孔淮殊卻主動提起那個捷足先登的Alpha,顧及到小孩還睡在隔壁,他在終端上打字給海娜看。
【你難道不覺得我身上另一道信息素很熟悉嗎?據我所知,他是和你們並肩作戰的戰友。】
海娜愣住。
好啊,千防萬防家賊難防,哪個王八蛋偷了老大的家?
她飛快打字回複:
【Alpha軍人為了信息素穩定,常年注射穩定劑,穩定劑會乾擾信息素的味道,平時大家聞起來都是一股藥味,你不是也沒憑借信息素認出我嗎?】
孔淮殊了然,他不再繞關子,帶著點笑意,敲出一行字:
【我的愛人,是你們指揮官的副手,不過他大腦受過傷,記憶混亂,以前叫什麼我們還不能確定,現在他叫展煜。】
然而海娜臉上並沒有浮現出笑意。
她長長的凝視著那簡短的一行字,表情從錯愕,逐漸轉變為震驚,最後是震怒。
她牙咬的咯咯作響,卻也知道這破房子是一點也不隔音,她幾乎是奪過孔淮殊手裡的終端,手指顫抖著在上麵打字。
【你說誰,你說他是我們指揮官的副手?!!】
孔淮殊心底生出不妙的直覺,回想剛才的話並沒有什麼錯漏,於是點頭。
海娜:……
她打字:【我操他爹!!!!!!!!!!】
孔淮殊:……
啊這,展煜他爹確實活著,但一半器官都換成機器了,隻維持著基本的生命體征,話都說不出來,其實就是展灼想讓他再遭幾年罪,實在是……
難以下手。
但這不是重點,海娜那張俏麗的小臉上完全沒有戰友劫後餘生的欣喜,她磨著牙,也顧不上左鄰右舍了,拔出大腿上的匕首,目光陰沉的掃了眼兩間臥室的門,壓低聲音問:“你那相好的在哪間屋裡?老娘要做了他,給我老大報仇!”
“海娜!”孔淮安壓住她的手腕,呼吸一滯,“你什麼意思?展煜不是你的戰友?”
“去他媽的戰友!”海娜低罵一聲,眼裡蓄積出一層淚水:“我不知道那狗娘養的叫什麼,加入蛇鷲的機甲軍團的人,都會有新的代號,和自己的機甲同名,從此不再用真名,但他是狗皇帝的人,他害死我了我們多少兄弟?!如果不是老大反應快,及時部署,我們所有人都會死!老大到現在還生死不明!”
她一抹眼淚,神色堅決狠厲:“你彆怪我,也彆攔著我,不然我連你一起弄死。”
“不對……”孔淮殊死死拉著她的手腕,海娜現在情緒上頭,他沒解釋什麼,隻低聲說:“他沒在家!家裡隻有我侄子!到底怎麼回事兒你說清楚,他要是叛徒……”
海娜驟然看向他,厲聲質問:“他要是叛徒你怎樣?!”
孔淮殊抓著她的手腕,胸腔裡心跳狂亂。
展煜會是叛徒?
他下意識的想給出否定的答案。
那可是展煜,是會拔掉羽毛給他做毽子的展煜,會為他唱戰歌的展煜,會在逃亡中也堅定的站在他身邊,保護他和他家人的展煜。
這樣的人,這樣的人……
孔淮殊呼吸急促,眼神有些茫然。
毫無疑問,展煜是個很好很好的愛人,在這個世界上,孔淮殊大概再也找不到第二個如此契合的人,無論是靈魂還是身體,都會因對方的靠近而灼熱的燃燒。
可孔淮殊也知道,即便是一個好人,也有被人用槍指著做下惡事的可能性,他無法保證失憶的展煜真的沒做過這件事。
如果作出最壞的設想,是展煜害死了蛇鷲的指揮官,那個本該受人敬仰的英雄……
但在這一刻,孔淮殊清楚的認識到自己的卑劣,即便作出這樣的設想,他還是沒辦法真的像那些典故中的大人物一樣,他沒辦法做到大義滅親。
喉結滑動,他閉上眼睛,深吸口氣複又睜開,看著眼前神色激動的海娜,他沉聲道:“抱歉,我不能讓你殺他,你也殺不了他。”
“哈?”海娜掙脫他的手,匕首猛的戳進那破爛小茶幾上,整個茶幾都是一抖,她冷笑一聲:“一個廢物而已,老娘讓他一隻手,也照樣能把他給扒皮抽筋,隻要你到時候彆插一腳反過來幫他!”
“我幫你。”在海娜震驚的目光中,孔淮殊說:“前提是給你要他解釋的機會,他現在失憶了,如果恢複記憶後,確實能證實你所說的一切是他做的,我會想辦法為蛇鷲申冤,即便幕後黑手是皇帝。”
海娜挑眉,咄咄逼人的質問:“你還沒說怎麼處理這個叛徒。”
孔淮殊頓了頓,再次強調:“我會等他解釋,如果他有罪……”
“關起來,關到他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