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這裡不一樣。
孔淮殊垂眸，如神明俯視螻蟻，廉價的皮夾克衫穿在他身上，大小不太合適，明顯有些局促，腰部短了一截，胸口赤.裸著大片的冷白，同樣不太合適的工裝長褲鬆鬆垮垮的掛在胯骨上，明明這麼潦草的一套衣服，他卻穿出了一身的野性，腳步懶散的像獸王在巡視自己的領地。
看著那些人，他眼底一片森寒的吐出一個字：“滾。”
於是那些人木然的爬起來，沒有慘叫，沒有哀求，就這麼寂靜無聲的搖晃著向外麵走去。
這一幕其實有點滲人，孔淮殊轉頭剛想安慰小展煜，卻見那臭小子一臉“恨鐵不成鋼”的看著他，還很認真的教他：“斬草要除根，他們會回去搬救兵，今天他們必須死。”
他說完，撿起地上的棒球棍，就要追上去。
孔淮殊“噗”的笑出聲，勾住他的肩把他抓回來，揉了一把他的腦袋：“行了行了，他們不會再來找麻煩的。”
凶神惡煞的小狼崽子一秒紅了臉，小聲問：“為什麼？”
“嗯……進屋，進屋我和你說。”
……
給展煜處理傷口時，問起現在的日期，孔淮殊才知道，今天就是新年。
少年瘦削的背脊
上，青青紫紫的都是傷，他就用這身皮肉，去迎接新的一歲。
孔淮殊心疼的要命，一邊給他處理傷口，一邊問：“我要是沒救你，你是怎麼打算的？”
他想著還是儘量把展煜推到原有的軌跡上，以防有什麼變故，比如展煜十四歲時差不多就加入蛇鷲了，在後勤乾維修，如果展煜沒加入蛇鷲，那他被綁架的時候誰去救他？他不會直接就這麼消失掉吧？
越想越覺得正常時間線裡的展煜會瘋掉。
可讓他看著展煜挨打，他是絕對做不到的。
仔細想想自他出現那一刻開始，未來可能就發生變化了，反正事已至此，就彆畏手畏腳了，他要帶著展煜過兩天舒服日子，看這小鳥崽子瘦的。
“我打算逃走，過兩天有貨運星艦會停靠在附近的星港，我想離開這裡去碰碰運氣。”展煜說：“現在也是這麼打算的……”
頓了頓，他小心翼翼的轉頭問：“哥哥，你會和我一起嗎？”
孔淮殊挑眉：“叫我什麼？”
“……”展煜抿唇，頭埋的很低，小聲問：“你難道不是比我大嗎？”
其實他們兩個同歲，展煜生日還要更大些，不過現在的小展煜又不知道，有便宜不占是傻蛋，孔淮殊笑著捏捏他的小臉：“再叫一聲。”
“哥哥……”展煜叫了，又問：“你和我一起走嗎？”
“嘖……”孔淮殊心軟的不行，又揉揉他金棕色的腦袋：“過完年再說。”
他不會和展煜一起走。
儘管他心疼這個小孩，可他也放不下自家大雕，他不敢想象自己要是消失了，展煜會發癲成什麼樣，他得儘力把小孩推到原有軌跡上。
沒得到他的承諾，小展煜有些失落，但還是打起精神，穿好衣服，對孔淮殊說：“那我去買點吃的。”
“給你這個。”孔淮殊把耳朵上的寶石耳釘摘下來，“換點錢，不會被人騙了吧？”
展煜捏著那小巧的飾品，目光閃爍。
孔淮殊可太了解他了，忍不住出聲提醒他：“彆想著留下做紀念，以後你會有很多這些小玩意兒L，不值什麼。”
“可我現在什麼也沒有啊。”小展煜說：“哥哥，我可以留下一個嗎？”
那句“現在什麼都沒有”，刺得孔淮殊心口疼，他又“嘖”了一聲，到底沒說什麼。
……
這是展煜有生以來，過的最快樂的一天。
那顆寶石耳釘本身的價值堪稱天價，但這裡沒人識貨，小朋友隻換來了兩大箱吃的，還有給孔淮殊的新衣服，其實虧的很，但孔淮殊不介意這些，一個幾乎人人都吃不飽的星球上，能有人願意買下就很不錯了。
他按照華族獸人的傳統包了餃子，又簡單的做了幾個菜，小展煜這裡連碗都隻有一隻，餐具都是現買的。
好在，最後飯是吃上了。
晚飯後，孔淮殊帶著小展煜去放煙花，這裡的煙花造型簡單粗陋，但架不住孔淮殊放的數量
多，滿天的火樹銀花，一簇簇燃燒著盛放又墜落，看得小孩目不轉睛。
跨年時，孔淮殊給小展煜重新綁了下頭發。
後腦勺比較長的頭發，孔淮殊給編成了幾根細細的小辮子，展煜乖乖的任由他擺弄，看著鏡子裡孔淮殊認真的側臉，他終於忍不住問：“哥哥，我們是怎麼認識的？”
“這是長生辮，保佑你平平安安，長命百歲。”孔淮殊答非所問，抬眸看他一眼：“關於以後的事，不要問太多，我也不知道現在是什麼情況，如果未來發生改變，你和我可能就不會相遇了，你明白嗎？”
展煜是個很聰明的小孩，聞言臉色一變。
指針劃過零點，整個貧民區唯一的喇叭播放了鐘聲，新的一年來了。
展煜突然轉身。抬手抱住孔淮殊的腰，悶聲道：“哥哥，我再問最後一個問題。”
“你……你愛我嗎？”
這個“我”顯然不是指現在的展煜，孔淮殊手落在他頭頂，輕聲歎了口氣：“當然，你是我最重要的人。”
小雕崽子仰起頭，他眉骨上還有道疤，嘴角也破了，看起來可憐兮兮的，但眼睛卻出奇的明亮。
他腦袋埋在孔淮殊懷裡，小狗似的拱了拱，小聲說：“太好了，有人愛我。”
……
孔淮殊是被終端的震動吵醒的，迷迷糊糊伸手去摸，有一隻手卻比他更快一步，拿起他的終端接通了。
孔淮安的聲音不用開免提都聽得見，“不看看現在幾點了？知道你早上起不來，讓你來吃午飯，怎麼，現在中午飯你都趕不上了嗎？要不要我送去你床上喂喂你？”
孔淮殊：？？？
他睜開眼，看見自家熟悉的吸頂燈，在那間小破屋子裡睡下時懸著的心，轉瞬就落了地。
等等，他是穿越了，還是就是一場夢？怎麼會有這麼真實的夢境？
他還在這裡糾結，那邊展煜已經低聲給孔淮安認錯了，“抱歉，大哥，昨晚我們喝了點酒，今早起晚了，我們很快就出發。”
聽見是展煜，孔淮安收斂了些許，又說了兩句就結束了通訊。
剛放下終端，孔淮殊就從身後撲到展煜背上，閉著眼睛用鼻尖蹭了蹭展煜後頸的腺體，熟悉的新雪氣息湧入鼻腔，他心滿意足的哼唧一聲，聲音帶著剛睡醒的啞：“寶貝兒L，我剛才好像做了個夢……”
展煜背脊一僵，偏過頭問：“什麼夢？”
“夢見你小時候被欺負，我英雄救美來著……”孔淮殊打了個哈欠：“夢得可真實了，你小時候可乖了，還叫我……”
“哥哥？”展煜笑的戲謔，“我也做了個夢，夢裡我十三四歲，被子裡會長出老婆。”
孔淮殊驚異的睜開眼睛，與展煜含笑的深邃眼眸對視片刻，忍不住“臥槽”一聲，“你也夢見了？夢境還能互通？這是怎麼回事兒L？”
展煜想了想，起身去了衣帽間，從一堆新年禮物裡，拿出了一個小盒子，回到臥室遞給孔淮殊。
“是蘇澄的送的東西，說是一種具有特殊磁場的礦石，具體有什麼影響我不清楚，昨天隨手放在衣帽間了。”
孔淮殊從盒子裡拿出一條孔雀綠的項鏈，對著晨光看了看，裡麵流光溢彩，像有星月流轉，是很漂亮的寶石，沒看出來有什麼特彆，他狐疑的看了眼展煜：“蘇澄送的？他什麼時候送的？我怎麼一點印象也沒有。”
展煜麵色不變，語氣淡淡的：“他去軍部辦事帶過去的，托我轉交給你，說具體功效有些複雜，讓你發消息問他。”
他挑眉，不帶一絲歉意，堂而皇之的說：“最近事情太多，我忘了和你說。”
孔淮殊：“你……”
展煜俯身，手撐在床沿湊過來，“抱歉，哥哥，我不是故意的。”
他聲音低沉好聽，“哥哥”兩個字說的自然無比，可這兩個字本就帶著撒嬌的味道，孔淮殊壓根無力招架，更何況他這麼叫，總讓人想起來剛才夢裡那個可憐兮兮的小展煜。
“你……”孔淮殊活脫脫像個色令智昏的昏君，你了半天，最後隻丟出來一句：“下不為例啊，你彆這麼小心眼。”
“嗯。”展煜垂眸吻在他額頭上，餘光看見丟在床上的項鏈，動動手指把鏈子彈遠一點，“哥哥，新年快樂。”
當天晚上，蘇澄收到一條來自展煜的消息。
【新年快樂，項鏈的能力我們已經知道了，我很喜歡，多謝。】
蘇澄：……
啊啊啊！冒昧的東西你是真冒昧，誰關心你喜不喜歡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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