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段時間太忙,好長時間沒找杜夫子吃飯。
下班之後,陳觀樓提著下酒菜,晃晃悠悠來到杜家。
自從杜夫子歇了回老家養老的心思後,又恢複了精氣神。人雖老,精神頭卻足。
陳觀樓見麵就說,“看樣子京城這地旺你,跟你八字相合。你瞧你,精神都好多了。當初你糾結要不要回家養老那段時間,哎呀,肉眼可見的蒼老。我估摸著,你老家跟你八字相克。”
“你這麼一說,仔細想想,還真有幾分道理。”
杜夫子樂嗬嗬的,他早就習慣對方說話直率,有一說一的性格。挺好!
“老夫早年在老家廝混,各種門路都走過,卻諸事不順。每每眼看著事情要成了,總會遇到小人。來到京城後,除了一開始因為沒錢吃了點苦頭外,後麵基本上順風順水,連帶著老家人都跟著受益。老夫以前沒仔細想過這個問題,經你一提醒,老家跟我果然八字相克,京城才是我的福地。”
陳觀樓聞言大樂,“京城彆的不敢保證,至少能保證你的下限。你在京城的下限,都比你在老家的上限高。你老家那地太貧瘠,所以不養人,也養不出福氣。有限的福氣都被當地豪強給占據了,留給普通人的連渣渣都不剩下。還是京城好啊,人多資源多,上麵的人吃肉,總有點湯湯水水留給下麵的人。”
“你這說法有趣。老夫老家那地,正如你所說,真是貧瘠之地。不僅土地貧瘠,人也貧瘠。幾根蔥蔥蒜苗都要斤斤計較,更何況其他。來來來,喝酒!老夫不走了,等老夫百年後,你給老夫燒一炷香,盯著我那大兒子,好生將我送回去。老家再不好,總歸死後還是要回去的。”
杜夫子說起生死,顯得很坦蕩,完全沒有活人不能說死後事的顧忌。這叫豁達。
陳觀樓默默點讚,人生就該如此豁達。不要一說死,就要死要活,這不吉利那不合適。道法自然!想到什麼說什麼,彆被世俗的,不知從哪個棺材板裡鑽出來的破規矩給束縛住思想。
敢想,敢乾!
人活一世,早一天晚一天,早一年晚一年,能有多大區彆。去年的你跟今年的你,昨日的你跟今日的你,也就那麼一回事。
“侯府最近忙些什麼?”
“忙著嫁閨女娶媳婦!”杜夫子言簡意賅,“你一個姓陳的都不知道侯府的事情,還得問我一個外姓老頭子。瞧你混的。你有什麼想知道的,直接上侯府,肯定以上賓待你。”
“不稀罕是不是上賓。”
“怎麼啦,跟侯府鬨矛盾了?”
“算不上!”陳觀樓自嘲一笑,“侯府是什麼地,我從一開始就清楚。就是吧,有的事情看破不說破,還能做朋友。偏偏我卻想將事情挑破,你說怎麼辦?”
杜夫子夾了一顆花生米,吐槽道:“涼拌!明知不可為而為之,此乃輕率之舉。你已經不是當年的小年輕,做事不能衝動。”
陳觀樓微微點頭,表示讚同,嘴上卻說道,“你也知道我的脾氣,有時候吧,我這張嘴真憋不住,就想往外吐點什麼。”
“多吃韭菜管住嘴!”杜夫子很乾脆,“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你沒問題的。”
他聞言,哈哈大笑出聲。
過去他總是將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掛在嘴邊,沒想到今兒反過來被人勸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諷刺啊!
他默默舉起酒杯,敬杜夫子。
難得糊塗,方能長久。
“不糾結了?”杜夫子問他。
他點點頭,“沒什麼可糾結的。”
查還是要繼續查,要不要說其實不重要。主要是為了不做糊塗人。表麵可以糊塗,內心得清楚明白,不能真糊塗。
一頓酒,一直喝到半夜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