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帝很虛弱,從他口中吐露出的“何進”兩個字也有氣無力的。
但沒人能忽視這兩個字的分量。
即便重病在身,但劉辯毫不懷疑,隻要靈帝一聲令下,張讓和趙忠將會毫不猶豫地執行,何進就算反抗,也絕不會比僅堅持了一日的竇武更久。
最可能的情況是何進根本沒有反抗的機會。
對於劉辯來說,作為外戚的何進理所當然的是劉辯的臂助,也理所當然地分享著屬於皇帝的權力。
可是現在何進的表現,愈發傾向如曆史上那樣的失控。
這種危險失控無疑會打破士大夫與宦官之間脆弱的平衡。
這是劉辯所不能接受的。
可劉辯此前的嘗試沒能動搖何進清除宦官、成為士人領袖的野望。
嚴格來說,現在劉辯對於何進的需求已經沒有他剛進宮時那樣大了,還有一個能替代何進,繼承何進政治影響力的何苗存在。
最關鍵的是,他已經可以獲得公卿們的支持了。
對於公卿來說,成年的皇帝是好事,這意味著皇帝可以突破禁中的限製直接與公卿接觸,從而降低外戚宦官的影響力。
就算沒有成年,隻要皇帝有主觀意願願意接觸公卿,與公卿建立聯係,這是公卿們過去求之不得的好事。
從本質上講,以公卿為首的士人想要清除宦官,為的就是突破禁中的限製,直接與代表著最高權力的皇帝接觸。而這種接觸,就代表著參與光武帝在設計頂層權力結構時完整的留給皇帝的最高決策權。
為此,公卿、外戚、宦官,多年鬥爭不斷。
從這個層麵講,劉辯事事常與群臣相商,很符合公卿們對儲君的期望。
能夠讓他們參與到決策之中。
畢竟,原則上,如果劉辯執政時不想同群臣商議,他完全可以隻把尚書台當成傳聲筒,把三公九卿當成執行機構。
這在漢室的頂層權力架構中是完全可行的,外戚掌權時也都是這樣做的。
曾經,順帝時,作為公卿代表的李固就曾提出將中常侍削減至兩個,小黃門削減至四個,這樣,就足以保證不會影響宦官在禁中侍奉的最初作用。
麵對外戚,作為外戚故吏的李固麵對舉主之子同樣選擇重拳出擊,認為應該限製外戚對於軍權的掌握和在禁中的勢力範圍,恢複以前的故事,隻以外戚為黃門侍郎。
所有這一切,都是為了推行王道,讓皇帝將權柄收為己身。
或者更直白來說就是避免外戚宦官借著皇帝的權力胡作非為,影響皇帝的權威。
當然,外戚和宦官離開後空下來的位置,自然要以賢明之人替代了。
這其實也不能說全出於私心,而是將皇帝的近臣也納入整個官僚係統之中,從而避免再度出現竊取皇帝權力的外戚和宦官。
平心而論,公卿這一層級士大夫的道德和能力的平均水平無疑是要高於外戚宦官的,但凡事涉及到平均,就會出現一個不可避免的問題——最大值和最小值。
如今,雖然時代有些變化。
李固的失敗讓一些與李固持有同樣想法的公卿士人選擇了更激烈的方式達成更激進的目的。
比如,成為外戚,並借助外戚的力量除掉所有中常侍和小黃門。
但保守派終歸是多數,事到如今,劉辯可以輕鬆地穩住朝政。
以何進為代表的激進派便成了變數。
穿越前,劉辯曾看到有人討論一個合格的皇帝該是什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