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姨眼中含淚，臉頰濕潤，側身將路讓開，“進來吧。”
六人走進病房，何晶晶靠坐在床頭，怔怔看著窗外，眼淚不受控製地從臉頰滑落。
“你們來了？靜靜呢？”何晶晶轉頭看向眾人，神情帶著一抹疑惑。
“晶晶……”阿姨哽咽地喊了一聲。
童陽走到床前，神情有些低沉，“靜靜來不了了。”
“靜靜來
不了了……”
“怎麼會來不了呢？從小到大我們從來沒有分開過，我都生病了、住院了，她為什麼不來看我呢？她是不是還在怪我？怪我那個時候沒有抓住她……”
“她沒有怪你，那個時候她說了謝謝。”
“謝謝你陪她長大，謝謝你還活著，我們都聽到了。”
許君月道：“晶晶，你比我們了解靜靜，她身上一直背負著那些東西，你覺得她能開開心心地活著嗎？”
“雖然這麼說對她來說有些殘忍，但是，我們都見過在平行世界手無寸鐵的孩子是什麼下場。”
阿姨捂住嘴巴，眼淚滾落。
何靜靜的出身沒辦法改變，原本就是兩個世界的人。
“童陽，你說，如果昨天晚上我們沒有去喜利商場，靜靜會不會還活著？”何晶晶忽然看向童陽，恍惚地問。
童陽道：“我不知道。”
“不知道啊……是啊，誰又會知道呢。”
“晶晶，抱歉。”胡朔低下頭，誠懇地說。
何晶晶搖了搖頭，“錯的人到底是誰呢？或許就像童陽說的，不是我們任何一個人。”
離開醫院後，童陽和楚詩語回了楊霖爸媽住的地方。
他們不清楚發生了什麼，也不知道喜利商場發生的事情和她們有關係。
“回來了？打電話怎麼不接啊？”楊媽媽問道。
童陽道：“抱歉，我手機沒電了，沒看見。”
楚詩語道：“小姨，我手機靜音了。”
“不是說和朋友去玩嗎？玩得怎麼樣？開心嗎？”楊媽媽溫和地笑了笑。
喜利商場昨晚發生的事情，媒體暫時還沒有曝光，不過就算他們曝光也不會有幾位當事人的照片。
“餘阿姨，童樂他們呢？”童陽沒有回答，往客廳裡看了一眼。
楊媽媽說：“他們吃完午飯和姥姥出去了。”
放暑假後，餘姥姥不時就會帶兩個小孩出去玩。
“你們是不是累了？臉色怎麼這麼難看？沒睡好嗎？去詩語房間睡會兒吧。”楊媽媽擔憂道。
“謝謝。”童陽沒有推辭，兩人沉默地走進了楚詩語的房間。
“洗澡嗎？我拿套乾淨的衣服給你。”
“謝謝。”
童陽接過她翻找出來的乾淨衣服，進入了房間自帶的浴室。
洗完澡出來後，楚詩語又進了浴室。
童陽坐在書桌前，打開手機，進入社交軟件。
經曆那件事後，童陽沒注意什麼時候手機沒電自動關機了，醒來之後也沒時間看群裡的消息。
【@學習是為了搞錢還好嗎？】
【怎麼突然掛斷了？沒出什麼事吧？】
【何靜靜真的死了？有沒有可能她隻是留在了平行世界，沒有死？】
【九樓啊！不管她在哪個世界，九樓摔下去根本沒有懸念】
【但是警方沒有找到何靜靜的
屍體，至今都是沒有破解的懸案】
【我隻想知道到底是什麼情況，何靜靜為什麼會墜樓……】
學習是為了搞錢：【何靜靜沒有生還的可能】
【啊！童姐！你終於回複了！】
【為什麼啊？雖然知道她是平行世界的人還是覺得挺可惜的】
學習是為了搞錢：【她被送到現實世界的理由就是潛伏在我們身邊伺機而動，為未來平行世界入侵現實世界做準備，但是她否認了自己的身份，幫助我們離開平行世界】
如果在棋盤上隻能出現五十顆棋子，對平行世界而言，何靜靜就是一顆損壞的棋子，隻有扔掉壞掉的棋子，才能在棋盤上落下新的棋子。
不過由此看來，葉淮和何靜靜的處境不一樣，他並不是五十顆棋子中的一個，所以在他們回到現實後葉淮沒有死亡。
也就是說，葉淮對現實世界而言非常關鍵，他可以不受限製地帶他們主動進出平行世界。
在群聊回複幾句話後，童陽轉而進入通訊錄，給葉淮打了一通電話。
電話播出半分鐘，無人接聽，自動掛斷。
童陽乾脆複製他的電話後，搜索他的社交軟件，然後添加，等待同意。
她想問一下葉淮和平行世界的葉天臨有沒有聯係。
“你不睡會兒嗎？”楚詩語吹乾頭發出來時，童陽坐在書桌前玩手機。
“你先睡吧。”童陽道。
這段時間她不回宿舍就和楚詩語擠一張床，兩個人都習慣了。
“你還在想靜靜的事情嗎？”楚詩語走到她身後，低聲問道。
“沒有。”童陽搖頭道。
她一向是個果斷的人，儘管她的確為何靜靜的死亡感到可惜，但是要她一直拘泥在惋惜之中也做不到。
她一直以來的想法就是，與其緬懷過去，不如提前為未來做準備。
不過，在旁人看來，或許會覺得她是一個冷血無情的人。
但是童陽不在意這些。
見楚詩語站在身後沒有離開，童陽回頭看向她，“怎麼了？”
楚詩語道：“我在想，如果我們昨晚沒有去喜利商場，靜靜是不是就不會死了？”
童陽想了想，說：“何靜靜不是現實世界的人，如果沒有昨天晚上的經曆，她可能會直接死在我手裡。”
在醫院時，何晶晶問她這句話的時候，童陽隻是說了自己不知道。
倘若昨晚他們沒有被困在兩個世界的夾層中，在她認出何靜靜的一瞬間就會直接殺了對方。
正因為有了昨晚的經曆，殺死何靜靜的人才會是平行世界。
“……你說得不錯。”楚詩語點了點頭，似乎有些被說服了。
無論何靜靜的初衷是好還是壞，她的存在始終會為現實世界帶來威脅，就算她本身不願意，一旦被抽出腦袋裡的某根神經，也會變成隻需要聽從命令的秩序維護者。
“彆想太多，睡吧。”
“你也是。”楚詩語轉頭栽進了床榻中。
不知道其他人現在情況如何，許君月這人腦袋缺根筋，已經開始給她發消息吐槽她爹了。
許君月：【我們家老許說，回來就要請我吃竹筍炒肉，我能不能去你那邊避避風頭？】
學習是為了搞錢：【不能】
沒給許君月長篇大論的機會，童陽將手機調成靜音倒頭就睡了過去。
不知道是不是昨晚消耗的精力太多，童陽感覺自己很久沒有這樣舒舒服服地睡一覺了，直到外麵天都已經黑了，她才蘇醒過來。
彼時，楚詩語還在熟睡中。
借著窗外的光線，童陽坐起身來，餘光瞥到床頭櫃上放著一張紙條，旁邊還有兩個金魚吊墜。
童陽將紙條拿起來一看，上麵寫著：姐姐，這是送給你和詩語姐姐的禮物！我們出門啦，醒來記得吃飯！
旁邊還有一個彎著眼睛的笑臉。
看著熟悉的筆跡，童陽無奈又想笑，沒有驚動楚詩語，輕手輕腳地離開了房間。
時間已經是晚上八點，天色已經完全黑了下來，家裡沒有人影，大概吃完飯出去逛公園了。
楊媽媽不知道她們什麼時候會醒來，出門前發了短信，讓她們醒來後點外賣或者自己做點東西吃。
童陽回了句我們知道了”，隨後走進廚房，見冰箱裡還有番茄和雞蛋，就燒了一鍋熱水。
等待水燒開的間隙，她點進社交軟件，發現下午發送的好友申請，葉淮已經同意了。
葉淮：【童陽？】
葉淮：【有什麼事情嗎？】
童陽看了下時間，傍晚六點三十一。
學習是為了搞錢：【有點事】
鍋裡咕嚕咕嚕冒起泡，童陽放下手機，先去房間看了看楚詩語，還在睡覺，然後返回廚房煮了自己一個人的量，打算等楚詩語醒來再給她煮。
等她煮好麵、煎了蛋回到飯廳，拿起手機一看，幾分鐘前已經收到了葉淮的回複。
葉淮：【什麼事】
學習是為了搞錢：【方便視頻嗎？】
葉淮：【好的，請稍等】
學習是為了搞錢：【行】
童陽將手機靠在紙巾盒邊，正對自己立在桌上，隨後吃起了晚餐。
不到兩分鐘時間，葉淮一通視頻電話打了進來。
童陽接通視頻電話，碗裡熱氣騰騰的麵條模糊了屏幕，眯起眼睛才能看清。
葉淮坐在書桌前，臉色一如既往蒼白，神情淡淡，問道：“什麼事？”
童陽咽掉嘴裡的食物，說道：“那件事之後，平行世界的葉天臨有沒有找過你？”
葉淮搖頭，灑在柔軟頭發上的燈光變得碎了一些，“沒有，那天之後我就再也沒有見過他。”
童陽道：“我已經可以確定你就是平行世界的人了。”
他垂下眼簾，靠在椅背上，捂唇咳了一聲，“是嗎，你打算什麼時候來
殺了我。”
“我不殺你。”
“為什麼？”
“你還有用。”
“今天淩晨喜利商場的事情，和你有關係？”葉淮問道。
“你怎麼知道這件事？”童陽動作頓了一下，目前還沒有媒體曝光他們的事。
“那家店的老板我認識。”
“這樣啊。對，跟我有關係，怎麼了？”
葉淮道：“失蹤的人呢？”
“死了。”
“她是平行世界的人？所以警方沒找到她的屍體？”
童陽眯起眸子，這人還是一如既往的聰明，“嗯。”
“你最近能出門嗎？”童陽問道。
聽說他那之後就一直住在療養院。
“可以。”
“過兩天林警官會帶我和749局的人見麵，到時候你也去吧。”
葉淮微微頷首，“好。”
停頓片刻，他又問道：“和我有關係嗎？”
“有。”
雖然和他有關係，但是童陽也隻能將自己的猜測告訴他們，至於最後能不能達成共識她就不清楚了。
童陽道：“到時候我會告訴749局你的身份，如果你有顧慮現在可以提出來，我們商量一下。”
“沒關係，如果和平行世界有關我會儘量配合你。”
“那行，我會提前聯係你。”童陽咬了口金黃色的煎蛋，“聽白阿姨說你們家破產了？”
葉淮應道：“嗯，等我身體好一些，會想辦法把報酬給你。”
“行，你看著辦，我暫時不缺錢，我要說的事就這些，掛了。”
“好，再見。”
掛斷電話，童陽喝了最後一口麵湯，重新回到廚房清理時，楚詩語揉著眼睛走出了房間。
“你剛剛在和誰說話啊？”楚詩語走到廚房門口看了一眼。
“葉淮。”她重新燒了一鍋水，“番茄雞蛋麵吃不吃？”
楚詩語點頭，“吃啊。”
“葉淮就是上個月鬨得沸沸揚揚的白馬集團董事長的大兒子吧？你聯係他做什麼？”楚詩語隨口問道。
“他對我們有用。”
“哦。”
吃完麵沒過多久，童樂他們就回來了。
看見客廳亮著燈，童樂換上拖鞋吭哧吭哧朝她跑了過來，一邊喊道：“姐姐！”
童陽洗了把手從廚房出來，正好和他迎麵撞在一起。
“跑慢點兒。”
“姐姐……”童樂笑吟吟地抬起頭，在看到她胳膊上的紗布時，聲音一頓。
“你受傷了？”童樂擰起兩條眉頭，“你怎麼又受傷了？流血了嗎？我們才分開了一天，你就受傷了？”
“沒事，沒流血。”
“你騙人！這麼多層紗布肯定流血了！”童樂氣鼓鼓地看她一眼，“你不是答應我要保護好自己嗎？”
童陽擰了擰他的臉頰，“我
說沒事就沒事，你再嘮叨我就回學校去了。”
童樂眼神幽怨地看著她，“疼不疼了？”
“不疼。”
“以後不許再受傷，不然我真的要生氣了。”
“行了，我知道了。”
童陽推著他往外走，跟楊爸爸楊媽媽打了聲招呼。
楊媽媽笑道：“樂樂是心疼姐姐了。”
童陽笑了笑，“他就是瞎操心。”
“我才不是！”
之後兩天童陽沒有回學校，一直在等林警官的電話。
期間，聽許君月說，何晶晶已經出院了，家人帶她去了國外散心，不確定什麼時候回來，可能會休學一年。
其他人多多少少受到了影響，但是生活還會繼續，他們隻希望不要再遇見類似的事情，也不想再被卷進來。
事後陶白問許君月要到了她的聯係方式，兩人聊了幾句，不是什麼有營養的對話，隻說以後有空可以一起聚聚。
喜利商場那件事沒有媒體直接曝光，倒是網上流傳出不少流言，暫時沒有將他們卷進去。
第三天傍晚，吃完飯後童陽和楚詩語帶兩個小崽子出門散步。
走到附近一座公園，給他們買了兩根會發光的氣球，經過一處草叢，忽然聽見裡麵傳來一聲貓叫。
“有貓咪？”楊霖驚喜道。
“我也聽到了！”童樂彎下腰，學了兩聲貓叫，草叢忽然躥出一條黑影，徑直朝童樂跑了過來。
“小黑貓？”童樂蹲下來，朝它伸出手。
小黑貓好像並不害怕，走到他麵前，親昵地用腦袋蹭了蹭他的手指。
楊霖道：“樂樂，它好像很喜歡你。”
童樂蹲在地上，發光氣球的光線倒映在他的側臉，伸手逗弄著小黑貓的下巴。
“沒有項圈？是流浪貓。”楚詩語道。
“好可憐啊。”
“我們可以收養它嗎？”
“要問小姨他們同不同意。”
童陽看著這一幕，忽然愣了愣神，覺得似曾相識。
她走近一看，發現小黑貓的左邊耳朵有一簇白色的毛，那天晚上從雙柏區公安局出來時，她在路邊看見過這隻小黑貓。
當時，旁邊還有一個戴著鴨舌帽的男生。
童陽皺了皺眉頭，覺得有些不對勁。
雙柏區到這裡坐地鐵就要一個多小時，一隻小流浪怎麼會獨自到這裡來？
那個男生不是它的主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