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玉雖不通世務,但也看得出,如今二姐姐和探春都在向著賈琮,心中有些失落,像是頑童丟了心愛的玩具。
他轉頭看了一眼林妹妹,這時黛玉正回頭,兩人目光碰到一起,黛玉對他相視一笑。
寶玉心都酥了,還是林妹妹聰慧伶俐,沒被這些俗人俗事亂了分寸興致。
這兩天賈琮突然冒出些奇事,黛玉和其他人一樣,心中也生出不少驚訝讚歎,但也僅此而已。
她和賈琮沒像迎春那樣的血親,也不像和探春那樣誌趣投契,左右不過是個才見一麵的表兄。
自她到了賈府,寶玉對他最是親厚,又好吃好玩的都緊著他,兩人吵架拌嘴,也都是寶玉先小意賠不是哄著她。
他對她的諸般好處,她自然記在心裡,在賈府她雖有外祖母寵愛著。
但似寶玉這樣同齡人的真心相待,卻是很難取代的。
她心思最是靈慧通透,見寶玉神情,便知道他對賈琮有些吃味,心中有些好笑。
但她知道寶玉是孩子心性,也不當麵打趣取笑,隻是想讓他寬心些。
賈母見探春站在那裡有些欲言又止,今天這孫女機智,在外人麵前圓了自己老臉,現在看著她很是順眼。
見她似乎還有話,便溫聲問道:“三丫頭,你是不是還有話說?”
探春想起王棟進了賈琮居住的廩庫房時,臉上露出的譏誚神色,堂堂榮國府的正派孫輩,卻住這等地方。
那王棟出去把這話一說,外頭隻怕要風言風語起來,老太太、太太的臉上也不好看。
她想著是不是和老太太說上一說,一則能全了府上的體麵,二則還能趁機給琮三哥換個好一點的住處。
她雖然性子精明爽利,但畢竟是個大門不邁的閨閣千金,雖然想起來主意挺正,但真要去做心中還有些忐忑。
這時,聽到黛玉咳嗽了一聲,她下意識的回頭看去,目光正巧掃過賈母身邊的邢夫人,心中不禁一凜。
此刻自己要將話說了,真是打了大太太的臉了。
她恨上自己倒沒什麼,要是因此怨上琮三哥,回去整治他,那自己就給人招禍了。
探春穩了穩心神,不動聲色重新入席,說道:“老太太,我並沒什麼話說了。”
賈母有些狐疑的看了探春一眼,邢夫人似乎有所感應,也看了過來。
卻見探春身邊的迎春掙紅了臉,想說什麼,又說不出來,然後又被探春扯了扯袖子。
賈母人老成精,那裡看不出兩個孫女那裡還有文章,也不說破。
這兩日那孽障有點邪性,大過年的要喜氣些,省的找不自在。
邢夫人雖然狹隘貪鄙,但也不是個傻子,此刻已想到那都知監是去了廩庫房,還是探春迎春親自領了去的。
她如何還想不到,探春迎春欲言又止的想說什麼,臉色不禁一僵,這話如今不說,還能瞞住老太太到幾時。
原先隻是個賤種孽庶,讓他住廩庫房又怎麼了,老太太又是幾年不過問這人,左右也不算什麼。
可沒曾想這賤種這兩日鬨出大動靜,看著老二都挺看重他的,又說是連著外頭體麵。
原先的冷灶隻怕要燒裂,他們不好去牽扯上老爺,找到什麼錯處失漏,還不是都落到她這媳婦頭上。
邢夫人想到這些,頓覺屁股下的繡墩像長了角,有些坐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