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母心中還是有些忐忑,那孫子自小不得自己待見,也沒在自己跟前幾次,要說親近自然是半點沒有的。
這段時日就他出了多少事情出來,就知道這孽障不比家中尋常子孫。
他明知他老子厲害,拚著打得半死,也要頂著他老子,家中那些子侄沒一個有這麼大氣性的。
聽前頭知道事情的婆子說,他被老子打得快斷氣,硬是一聲不吭,總不求饒,這心是夠硬,也夠冷的。
雖讓二兒子去和他交代那番話,又配了個俏丫鬟圓他的心,但這孽障看著也不是好捏把的。
他要是還像擰著他老子那種德行,心裡含著怨氣,依舊在外人麵前把事情嚷了出來,這會子也沒辦法攔著他。
賈母心中正鬱怒不安,就見自己二兒子回到了榮慶堂,便忙問前頭見客的情形。
賈政又將賈琮見客時言語周到,顧全大局的事情說了一通,臉上很有些老懷欣慰的意思。
王夫人見自己老爺那神情,也圓著氣氛說了一句:“老太太還請放心,那孩子雖說有些倔,但還是知道分寸的。”
賈母聽了這才鬆了口氣。
又問道:“柳衍修那老倌,怎又生出讓他去什麼書院讀書的事。
賈家有祖宗傳下的族學,又何須去外頭讀書,說出去算個什麼意思。”
賈母之所以有這一說,是賈家自初代國公便創立族學,專供給家中子弟開蒙讀書。
除非有黌門監的餘蔭名額要用,才會讓子弟出族學,去國子監讀書。
往年東府的賈敬、賈蓉,西府的賈珠都是這類舊例,隻不過賈敬和賈珠是真心讀書,一個中了進士,一個中了秀才。
賈蓉之輩就是純粹去混個國子監生的名頭。
但賈家的黌門監名額隻在嫡子中傳序,賈琮這樣出身不顯的庶子就不要想了。
所以按正常的途徑,賈琮這樣的是要去自家族學讀書。
如果擅自去外麵的書院讀書,那把祖宗留下的族學又置於何地,那就是不孝之舉,是要上祠堂領家法的。
賈政苦笑道:“老太太可能不知,年前大兄就通知學裡的代儒太爺,革除了琮哥兒在族學的學籍。”
“靜庵公就是知道了此事,他又覺得琮哥兒是可造之材,怕他耽誤了學業,才舉薦了他去青山書院讀書。”
賈母一臉納悶:“好好的,乾嘛要革他學籍,不準他去學裡讀書?”
賈政也是神情尷尬,想來都覺荒唐,說道:“大兄說他不配念書,才去革了他學裡的名字。”
總算賈政還顧自己大兄臉麵,堂上又有賈母和不少女眷在,沒把賈赦說賈琮卑劣下流、白耗費讀書銀子等話說出來。
賈母心中覺得一陣陣無力,那小子能寫一手好字,還做了人人都說好的詞,就這樣還算不配念書。
自己兒子到底是怎麼蠢出這荒唐念頭的,生生將他從族學開革出去,倒讓外人抓了機會,張羅個大書院給他去讀書。
這不是讓人活生生打賈家的嘴巴子嗎,說賈家有眼無珠,而且這打嘴的源口,還是自己兒子自個兒送上去的。
賈母無力的拍了幾下繡墩,一腔子鬱悶,氣得有些想掉眼淚。
“真是冤家不聚頭,以後這等沒腦子的事,我是不想再聽了,隨他們鬨去。”
賈政忙說道:“老太太千萬不要多想,靜庵先生身為一代學宗,能舉薦琮哥兒去青山書院讀。
那可是他人求也求不來的好事,實是給了我賈家很大體麵,老太太隻管讓琮哥兒去讀書就是。”
賈母又沒老糊塗,當然知道這也算好事,隻是這好事,為什麼讓人受得這等便扭窩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