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母今日待了半天的客,已有些困乏,好在身邊的都是至親的眷屬,也不會太拘謹。
自己便歪在榻上,臥榻前還擺著一隻矮凳,矮凳上坐個十一二歲的女孩,身材苗條,姿容秀麗,一頭黑發烏亮如漆。
一屋子人相互閒聊著,這時寶玉進來,見了矮凳上的女孩,叫了聲雲妹妹,又被賈母摟在懷裡,問他去東府待客的事。
席上保齡侯夫人陳氏打趣問寶玉,老太太做壽,哥兒可送了什麼稀罕的壽禮。
座中的各家貴婦都知道老太太最疼愛寶玉,都一起湊趣說著好話,將堂中氣氛烘托的歡快喜慶,賈母更是樂得合不攏嘴。
讓鴛鴦把寶玉和園中姊妹們送的賀禮拿上來,給各位太太們瞧個稀罕。
不一會兒見鴛鴦帶著幾個丫頭各自捧著壽禮出來。
其中黛玉送了一個青玉福壽獻瑞小香爐。
迎春做了件藍靛底花雲翅抹額,上麵綴著瑪瑙珠和綠鬆珠,既清雅又華貴。
探春送的是件黑貂皮縫製的暖脖,在燈光下烏亮亮的,很是醒目。
寶玉送的是件手掌高的羊脂白玉滴水觀音,玉光瑩潤,很是不凡,其實是王夫人幫他備的,他隻是拿出來討賈母一個歡心。
賈蘭、賈環、惜春年歲尚小,還送不得壽禮。
而最後一份禮物卻是一個素白的烏木卷軸,和前麵幾件精巧華貴的禮物相比,顯得十分素淨低調。
賈母好奇問道:“這件是何物,是那個送的。”
鴛鴦答道:“這是琮三爺自己寫的一幅佛經,來賀老太太的壽。
因為他要跟二老爺去東府待客,沒得空親自過來,剛才讓晴雯送來的。”
賈琮倒不是連親自送到榮慶堂的功夫也沒有,原由其實連鴛鴦心裡都清楚。
琮三爺出去讀書前,老太太就免了他的孝道禮數,從那時起琮三爺就不好再進榮慶堂。
這幾年他在府上時間極少,所以當初那話頭,老太太也一直沒由頭改口,一直就這麼支棱著。
琮三爺也是個硬氣人,總是要些體麵的,自然不會自己闖榮慶堂送壽禮,免得自己尋不自在。
讓晴雯送來,也算全了禮數了。
賈母聽說是賈琮送的壽禮,也就沒有說話。
倒是在座的王子騰夫人張氏突然問道:“你說的可是大老爺的次子琮哥兒。”
鴛鴦回道:“正是琮三爺。”
張氏哂然一笑道:“老太太的孫子孫女據我看,大都是孝順的,你就見送的這些壽禮,又精致又貼心。
隻這琮哥兒有些失禮了,寫了一張紙就當壽禮來送,這對老太太可實在有些不敬了。”
賈母看了那素白的卷軸一眼,也皺了皺眉頭,既怪賈琮送的禮古怪,又覺得那張氏有些多事,有些話何必當眾去說。
王夫人有些驚訝的看著張氏,前幾日他倒是和這嫂子說了些賈琮的事。
不外乎是說他的出身一般,老爺對他有些過於看重,那小子又是好讀書的,寶玉因此受了老爺發落等話,言語中也流露了些忌憚。
沒想到這張氏聽了這些話就入了心。
王夫人知道自己這嫂子眼窩子本就有些淺,如今自己兄長做了京營節度使,這嫂子心中迷了尺度,做派就有些張揚了。
王夫人心裡對賈琮雖有些防備,但還沒到需要她這嫂子幫她出頭的地步。
她倒是搞笑,自己剃頭挑子一頭熱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