況且賈琮要是因被誣娼妓之子,罷黜了案首功名,李繼宗倒也罷了,郭佑昌這個雍州學正,院試主官,就要承擔所有罪責。
所以郭佑昌於公於私,都會拚儘全力保住賈琮,他比任何人都適合在此事上挺身而出。
柳靜庵和李繼宗兩個老狐狸,不會想不到這些,當年他們可是私交極好的同僚。
自賈琮被人舉告之後,隱居洛蒼山的柳靜庵竟這麼快就得到消息,禮部大宗伯李繼宗又突然稱病在家,有那麼巧的事情嗎。
要說其中沒有籌謀,反正嘉昭帝是不會信的。
這兩個老家夥分明是在給郭佑昌造勢,讓他可以輕裝上陣。
可笑陳敏言之流,看起來口若懸河,不過是關公門前耍大刀。
這些老鬼,個個都不是省油的燈!
特彆是號稱文宗學聖的柳靜庵,一身學問心術,連嘉昭帝都不得不敬服。
郭佑昌見嘉昭帝目光幽深,也不知在想什麼,心中有些栗然,連忙又低下頭。
沉默了片刻,郭佑昌又聽到禦座上傳來話音:
“朕聽說賈琮對生母至孝,雖生母出身不顯,卻言子不嫌母醜,生母十月懷胎生養了他,在他眼中便是天下最尊貴的女人!”
“物感其類,人子同心,賈琮此言令朕感懷,郭愛卿以為如何?”
郭佑昌微微一愣,說道:“賈琮此行乃純孝之舉,其言乃孝道至理。”
嘉昭帝又說道:“朕之生母在世時,也曾出身不顯,隻是一位五品婕妤,朕限於祖製禮法,不能時常侍奉膝下,深以為憾啊。”
“朕聽說賈琮愛惜生母,幾次三番因生母被人垢言,與人錚言相對,甚至拔刀相向!此舉雖然有些魯莽,但朕卻能深感此情。”
“郭愛卿剛才說,賈琮此行乃純孝之舉,其言乃孝道至理,深合朕意,朕為生母興建大慈恩寺,其心其情也是如此!”
郭佑昌驚詫的張開了嘴,皇上剛才說了一通,繞了這麼大圈,原來是在這裡等著他啊。
突然又一種被皇帝戲耍的羞愧,但回頭一想,卻挑不出皇帝話語中半點紕漏。
是自己剛才侃侃而談,人情倫理,世道公心。
難道在賈琮這裡就是人情倫理、世道公心,到了皇帝這裡反而不是了?
賈琮愛惜生母就是純孝之舉,他為生母出頭就是孝道至理。
難道皇上痛惜生母,要為亡故的生母建寺立碑祈福,就都能成了大逆不道。
想到這些,堂堂的禮部左侍郎,背上冷汗冷颼颼的,聖上這是在誅心啊。
以往他在朝堂上,以維護祖製禮法為己任,勸阻聖上為生母建廟安靈,言之鑿鑿,堂堂正正,義正詞嚴。
但今日君前一番對奏,往日種種竟然不攻自破。
聖上早已挖好了坑,就等著自己跳進去。
如今真是自家打嘴,自己敗給了自己,竟一句話也說不響了。
又覺得那裡都有些不對,卻一下子找不到理由反駁,心裡貓爪似的便扭。
嘉昭帝看了一眼有些無措的郭佑昌。
接著說道:“賈琮是你親點的雍州院試案首,如他因汙名被罷黜,你這個雍州學正、院試主考官必定難辭其咎!”
郭佑昌聽了這話打了個寒顫,自己已近知命之年,如果真因案首名份之爭,丟官罷職,那真是半生清名,晚節不保。
聖上這是在敲打自己,這要讓自己衡量清楚,生死榮辱隻在一念之間,郭佑昌隻覺渾身一陣發寒,都說聖心如淵,當真一點沒錯。
“朕知你為官清正,一片赤誠,不想你半世清譽受汙,也顧念君臣相得,更憫賈琮才華,感其對生母孝義,便給你們這個恩典吧。
隻是此事已鬨得沸沸揚揚,卻不能這般無聲無息的了結,必須要有一個說法,才能讓朝野士民心悅誠服,你需明白這個道理。
你當年任翰林院編修時,常替太上皇擬旨,今日也給朕擬上一道吧,明日就由你在大殿之上宣旨!”
郭佑昌臉色有些蒼白,回道:“臣……遵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