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第二句剛寫完,便已覺得奇變陡生,這句以浪花英雄之喻,悠然生出穿透光陰,邁步百代,看遍跌宕的慷慨之氣。
單隻這開頭兩句,其中透露的氣度格局,竟已隱隱勝過賈琮寫的那首滿江紅。
方才賈琮說自己那首滿江紅是遊戲之作,這樣的的詞作可隨便寫個七八首,人人都覺得是狂妄之極。
如今竟有不少人心中泛起古怪的感覺,倒像是這少年並非信口胡說,但這又怎麼可能!
座中之人見賈琮竟不假思索,似乎早有腹稿,全神貫注於筆墨之間,筆走龍蛇,信手而寫,片刻功夫已將整首詞寫完。
圍觀眾人目光都聚集在那新寫就詞章上。
那搶先讀完的,滿臉都是震撼敬慕的神情,目有悠遠慨然之色,搖頭晃腦,念念有詞,似乎沉浸在詞境中難以自拔。
而後麵還未來得及看到的,見前麵之人言語神情騷動,眾議嘩然,場麵有些嚇人,更是想擠上去一睹為快。
寧王見賈琮竟一氣嗬成寫完,便知道他並不是倉促而就,之前定是已有一番醞釀。
他知道賈琮才智不俗,雖然剛才言語狂放,原來是心中早有籌謀,又怎麼會在阮洪铖酸腐庸官手上吃虧,心中也鬆了口氣。
他拿起那張墨跡未乾的宣紙,雙手展開讀道:
滾滾長江東逝水,浪花淘儘英雄。
是非成敗轉頭空。
青山依舊在,幾度夕陽紅。
白發漁樵江渚上,慣看秋月春風。
一壺濁酒喜相逢。
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談中。
寧王讀完這首臨江仙,座上眾人寂寂無聲,似乎都被詞中慷慨蒼涼之意,震撼住心神,盤旋沉浸其中,難以平靜。
登樓臨江,感懷先賢,隱證古今,氣象宏大,詞境相融,竟如此絲絲入扣。
笑道:“這首臨江仙慷慨悲壯,豪邁不羈,興衰之感,沉浮之歎,氣含河山,本王陋見,以為比那首滿江紅還要高出一籌。
不知如今,還有誰會認為承事郎年少識淺,寫不出蒼勁沉鬱之調。”
眾人此刻都有些慶幸,剛才並沒人去附和阮洪铖的話,不然現在臉就丟大了。
阮洪铖方才那些話聽著雖也有道理,但隻能對平常之人有用,遇上賈琮這種妖孽,也隻能自暴其短,自取其辱。
這時眾人饒有趣味的看向阮洪铖,卻見他滿臉尷尬,坐也不是,站也不是,恨不得找條地縫去鑽。
因他家中親眷就在這次水監司之變中喪命,他一介文官也不敢把賈琮怎麼樣,但心中怨懟卻難以平息。
方才酒宴上,也是想言語上陰損一下賈琮,卻沒想到竟把事情鬨大了,反而讓賈琮當堂一頓狠辣挖苦。
如今這小子竟有如此高絕才情,盱眙之間便作出一首更勝前作的新詞,讓自己卻白白做了醜角,成就了他人嫁衣裳。
還好賈琮似乎忘了他的存在,不然拿著新寫的詞上來再毒舌幾句,阮洪铖隻怕就要尷尬到撞牆自儘了。
此時所有人都沒注意到,那個一直專心豪飲的崔經曆,抬起頭望向人群中的賈琮,醉醺的雙目閃過陰冷的光芒。
寧王又笑道:“承事郎有了這兩首絕妙好詞,就算今生不再作詞,也可在大周詞壇占一席之地。”
“諸位,今日濯江樓飲宴,承事郎趁興寫出這闕臨江仙,如此華章,如此逸事,必定要盛傳天下,流痕青史,小王幸甚,諸君幸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