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賈琮寫好春聯貼上,英蓮把所有的窗花貼好,又將火盆中的銀霜炭中加了鬆柏香,將主屋烘得暖融融的。
一頓年夜飯就此開場,席間嬌聲細語,馨香綿然,言笑晏晏。
等到了午夜時分,榮慶堂前麵的花廳空地上,燃放起大批的煙火,站在清芷齋的院子裡,能看得十分清楚。
火樹銀花不夜天,嘉昭十三年終於到來。
……
正月初一。
五兒還有寡母柳嫂,晴雯還有個姑舅表哥,英蓮的母親封氏在秀娘香坊安頓,絹兒和四人都是榮國家生子。
賈琮便讓她們各自回家團聚吃年茶。
隻有芷芍是從小不知父母的孤女,賈琮便帶了她一起,去洛蒼山給恩師柳靜庵拜年。
宗法禮教時代,天地君親師,賈琮母族凋敝,恩師柳靜庵就是他最親近的長輩,大年初一拜新,乃是應有之意。
崔氏看到賈琮一去半年而回,十分欣喜,她對老爺這位才華橫溢,俊秀敏銳的少年弟子十分喜愛。
在知道他身世坎坷,從小長於孤清窘困,心中對他更增憐愛,連帶對賈琮身邊的芷芍都愛屋及烏。
賈琮和柳靜庵奉茶相對,和恩師說起此次金陵水監司大案之情,以及宮中下詔追封生母之事。
柳靜庵突然問道:“聖上如此推恩冊封你的生母,你作何想?”
賈琮一愣,聽出先生話中已有考較之意。
學業恩師,可不止教授四書八股,更注重傳道解惑,點撥視野,磨砥心性。
柳靜庵狀元之身,學名蓋於天下,經曆世道滄桑,官至禮部大宗伯,格局眼光更是非同凡俗。
他能被世人尊為文宗學聖,教出的自然不會是隻通舉業、不通世事的書呆,而是能立足仕途的治世良才。
賈琮略一思索,恭謹回道:“學生以為,聖上富有天下,見多卓絕之士,絕不會因為琮有微末之才,就格外加恩。
聖上生母起於微末,生前默默無名,未享孝道榮華,已成天子心結,當年潛邸之時,是否因此磨難,琮不敢妄言……。
當初聖上為生母建廟立碑,多受非議阻礙,加封琮為八品抄經奉義郎,是因琮也生母卑微,與聖上有同類之心,可證不問嫡庶孝道之義。
如今大廟已立,聖上畢其功於一役,追封我母,以為詮釋收尾,將生死皇太後同位同尊之禮,鑄為不可辯駁之鐵律!
由小見大,由此見彼,琮以為,聖上是要以禮法之爭,稱量天下。
詔示世人,言出法隨,聖心獨絕,此乃皇權大道,絕非一人一家之殊恩。
僅此一事,琮更覺君心凜然,如履薄冰,如臨深淵。”
其實賈琮這一番話,已說的有些過於明了見底,如果不是對恩師極為信任,他絕不會將話說到這個地步,這已有揣摩聖意之嫌。
柳靜庵眼中異彩閃爍,心中震撼,這一番剖析,出自久經宦海沉浮之人,倒也罷了。
自己這弟子才十三歲,所見深遠,甚至已不亞於自己,這等心術城府,當初張天師之言,自己還覺得危言聳聽,如今看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