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琮走到艙房中存放清水的地方,清洗手掌邊緣的創口。
鄒敏兒想了想,從身上拿出一條乾淨的絲帕,走上前去幫他包紮在手上。
幽幽說道:“當初我被貶到神京教坊司,活得很不容易,總有些人權勢熏天,滿腹淫邪。
我已經養成習慣,隻要男人靠近我,我就給他一發簪,不是他死就是我亡!”
賈琮聽她說的凶狠,大概也能想象得出,一個樣貌出眾的官宦千金,一朝被貶入教坊司,可以任人魚肉。
到底會激起多少荒淫權勢的覬覦,想來她能活到今天,應該也很不容易……。
算起來如果不是自己查出鄒懷義的罪愆,或許她落不得這個地步。
但這世上有因果,才會有對錯,自己和她,似乎都沒有錯。
賈琮看鄒敏兒很細心用絲帕給自己包紮,這個原本令人心悸冷豔的女子,似乎難得流露出一絲溫存。
他心中也鬆了口氣,半開玩笑的說道:“女兒家這麼凶悍,將來可不好找婆家。”
鄒敏兒一聽這話,俏臉一紅,雙眸紅潤,浮出一層怒色,一把推開他的手。
怒道:“我不再是官家千金,我是個教坊司的賤籍樂娘,我這樣的人也配說這樣的話!”
賈琮見她喜怒無常,一下子有些無措。
不過也明白,自己無意一句話,觸痛了人家,後悔自己口不擇言。
鄒敏兒氣呼呼的走回睡榻,抓起賈琮的袍子就想扔在地上,終究還是沒有扔掉。
她將袍子半蓋在身上,背對著側身躺下閉目假寐,不再理會賈琮。
……
金陵,祥和坊。
一座小院的門口,來了三個男人。
為首那人衣服料子精致,儀表端正,神情舉止鎮定,透著一股精明乾練。
另外一人身穿瀾裳,頭戴方巾,手持折扇,是個有功名的秀才,隻是胸襟掛著塊西洋懷表,時常拿出看一下時間,形狀有些古怪。
第三人卻是一身粗布衣裳,背著一個木箱,雙手粗糙,還有不少傷疤,看起來像是個手藝人。
為首那人敲響了門環,過了好一會兒才有人來開門。
不過開門的人卻不是普通的周人,而是一個金發碧眼的西夷人。
為首之人以及那位書生,並沒有覺得驚訝。
隻是那個手藝人,被這西蠻人的樣貌嚇了一跳,生出滿肚子疑惑。
那個帶著西洋懷表的書生,竟是個精通番語的通譯,對著那西夷人嘰裡呱啦說了一通,那人就把三人請到院子裡。
三人進了院子坐下,在為首之人示意之下,那手藝人將攜帶的木箱,放在那西夷人麵前,然後對著他打開箱蓋。
那箱子裡閃動一片銀燦燦的光芒,那個西夷人眼睛裡都是驚訝詫異的神情……。
大概過去了半頓飯的功夫,三人才離開西蠻人的院子,其中那個手藝人還神情不屑的直搖頭。
為首那人先和那位秀才通譯道彆分手,然後和那位手藝人上了一輛馬車。
……
馬車跑了一盞茶的功夫,在金陵城東的一所院落前停下,馬車上的兩人下車進了院子。
院子正堂中,一個年輕人早等在這裡,十六七歲年紀,穿單色青衫,衣帶輕緩,清樸無華。
五官精致,俊美清雅,風姿玫然,相貌極好,隻是舉手投足有幾分陰柔之氣。
兩人進入大堂,那年輕人問道:“顯叔,事情辦得怎麼樣了。”
那個舉止精明乾練的中年人,正是甄家二房的管家劉顯,是甄三姑娘的父親甄應泉生前的得力助手。
劉顯說道:“少爺,那人被三爺安排在祥和坊的一處宅子,並不算難找,剛才我已帶陳師傅過去看過,他說這人不是一個銀匠。”
那年輕人看到那位被稱作陳師傅的手藝人,目光中有征詢之意。
劉顯說道:“陳師傅,你是金陵城中最有名的銀匠,你說這人不是個銀匠,把理由說給我家少爺聽一聽,酬勞少不了你的。”
那位陳師傅臉上浮出喜色,說道:“甄少爺,我老劉乾了一輩子銀匠行當,金陵城裡不知教了多少徒子徒孫。
要說一個人有沒有銀匠手藝,不用他動手,我隻要和他說上幾句話,再看一看他那一雙手,他就絕對瞞不過我的眼睛。
小人這次過去,特意帶了一箱子銀器,顯爺和那番人說,聽聞他是外海有名的銀匠,特來上門拜訪。
還說我們銀店缺少有手藝的大匠,想請他到店裡落腳,銀薪可以讓他自己提,可那番人想都沒想就拒絕了。
小人在一旁看得清楚,他的表情極不自在,小人又拿出那箱銀器請他掌眼,還請他指點一下,那幾件做得最好。
結果那番人相中的幾件,都不是上乘的,甚至有幾件是我兩個一年學徒,做的一些樣子貨。
小人又和他聊了一些銀器的事情,這番人嘰裡呱啦說了一頓,那秀才通譯說給我聽,我才知這番鬼根本是個一竅不通的門外漢。
甄少爺,憑小人做了一輩子銀匠的眼光,我敢保票他根本不可能是個銀匠,而且那雙手也有些古怪。”
甄三姑娘問道:“他的手有什麼古怪?”
那陳師傅說道:“他的右手拇指、食指、中指上都有黑色焦痕,那是沁到皮肉裡的,洗不乾淨的。
小人作銀匠每日經細活,練就一雙好眼睛,看得再清楚不過,銀匠作手藝活,絕不會在手上留下這樣的痕跡。
小人的妹夫是個鐵匠,常年在火爐旁邊打鐵,他的手指便有這樣的焦痕,所以小人覺得他可能是個鐵匠。”
陳師傅對自己的見多識廣,頗有些沾沾自喜,但是眼前這位嬌滴滴的甄少爺,對鐵匠的說法,似乎不太感興趣。
隻是對劉顯說道:“顯叔,你送陳師傅出去吧。”
劉顯拿出兩張百兩銀票遞給陳師傅,說道:“陳師傅,我找你幫忙的事,隻有我們自己知道,出去了誰也不能說。”
那陳師傅滿臉笑容收了銀票,又賭咒發誓一定保守秘密。
甄三姑娘在正堂中,習慣性的來回走動,這是她想不通事情的時候,才會有的舉動。
劉顯送走陳師傅回來,甄三姑娘說道:“顯叔,你相信那個英吉利人是個鐵匠嗎,三哥大老遠從英吉利請個鐵匠過來,這不合常理。
這件事太奇怪了,顯叔,你安排人盯著這個英吉利人,看他到底是什麼來路,我擔心大房的三哥又會惹出什麼事來。”(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