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琮勸了兩次沒起作用,也就隨她的意思,而且小姑娘下廚本事極不錯,幾乎趕上伯爵府的柳嫂。
齡官給賈琮做了幾次飯菜,賈琮像是給她下了降頭似的,心裡居然老是想著那滋味,到了時候就會記得回府。
等賈琮到了小廚房,院子裡的豆官,滿頭是汗,終於用小斧頭劈了一堆碎柴。
因為齡官說隻有用這種碎柴,才能燒出合適的文火,才能蒸出透香的鮮魚,燉出清濃的好湯。
賈琮進廚房時,正看到齡官將一根根碎柴,放進蒸籠下的火灶中。
紅亮的火光閃閃爍爍,映照她俏麗纖嫩的小臉,如同花朵一般嬌豔動人。
齡官的側臉,線條秀美潤致,不可方物,讓賈琮一時之間有些恍惚,那側臉的輪廓,真的愈發相像。
可黛玉是個不沾陽春水的官宦千金,怎麼也不會這樣出現在自己眼前。
雖然兩人長得相像,但眼前的姑娘終究有她自己的光彩。
齡官回頭看到賈琮金陵,喜道:“三爺你回來啦,還要等一會兒,飯菜過一會兒就得。”
說著又推賈琮出廚房,笑道:“爺們怎麼能進廚房呢,上次你給我看的那本書,上麵寫了‘君子遠庖廚’。
你瞧聖人都這麼說,你怎麼好進來。”
齡官讀書天資很出色,賈琮教了她一段時間,她認得的字,已能粗略閱讀常見的書籍,隻不過遇到生字,還要賈琮教她。
賈琮笑道:“你認字讀書這才多少時間,就知道‘君子遠庖廚’,可惜生了女兒身,不然我教你幾年,考個秀才不算難事。”
齡官聽他誇讚,很是開心,笑嫣嬌麗:“那以後多跟三爺認字讀書,考不得秀才,也學到秀才的學問,不讓三爺白白誇了。”
兩人走到院子門檻處,隨意坐下,這裡正好能看到廚房的用火。
賈琮笑道:“‘君子遠庖廚’可以是你這樣的解釋,不過後麵還有兩句:凡有血氣之類,弗身踐也。
聖人真正表達的意思,讓君子不靠近廚房,是擔心見到血光殺生之事,以免有違君子之德。”
齡官聽了哎呀一聲,說道:“今天我可是做了蘑菇燉雞,廚房裡見過血的,以前戲班不富裕,可沒有這麼好的食材,我做這道菜可香了。
三爺這會子進了廚房,豈不是害你做不了君子。”
賈琮滿不在乎的笑道:“沒事,為了吃到齡官做的菜,三爺我不做君子就是,有什麼好值當的。”
齡官聽他說的有趣,忍不住咯咯而笑,銀鈴悅耳,如同珠落玉盤。
坐在門檻兩個人,漫無目的的說著話,廚房的土灶裡火光通紅,蒸籠裡開始冒出乳白色的煙,透著好聞的鮮香味道。
……
金陵,榮裕坊,甄宅。
甄家老太太和大太太,見甄世文從錦衣千戶所安然返回,都海鬆了一口氣。
她們想到上午甄芳青才說寫信向賈琮求助,不到半日功夫,甄世文就能從錦衣衛那裡脫身。
不知道是家裡的三丫頭能乾,還是那位少年威遠伯實在厲害,隨隨便便就能從錦衣衛手中撈人。
此時,三姑娘甄芳青站在老太太身邊,輕輕的給老人家捶背。
一雙妙目瞟了一眼跪在地上的甄世文,又看了眼坐在左首位置上一個中年男子。
這人四十多歲年紀,相貌清雅,麵帶官威,舉止嚴慎,正是甄家家主,金陵體仁院總裁甄應嘉。
他得了家中小廝報信,說自己兒子被錦衣衛拿了,便急匆匆趕回府。
隻是他官職雖不低,卻是個無實權的清貴位置,在官場上多半就是個吉祥物,並無太多話語實權,和錦衣衛更是素無來往。
聽到兒子落到錦衣衛手中,正思索如何去解救,卻沒想到剛回府不久,兒子居然就回來了,還是賈家那位少年威遠伯幫的忙。
都是做人老子的,自己兒子隻會闖禍丟自己臉,人家兒子少年盛名,位封伯爵,而且手眼通天,能輕易從錦衣衛手中撈人。
人比人得死,貨比貨得扔,這讓甄應嘉生出滿腔的挫敗感。
於是,對著跪在地上的兒子,似乎罵得也愈發嚴厲:“好你個不爭氣的畜生,居然敢在外麵私運火槍。
這可是下大獄掉腦袋的罪過,還鬨到了錦衣衛那裡,事情傳揚出去,我們金陵甄家的臉麵都讓你敗光了。
你說,你為何要私運火槍,到底在外麵乾了什麼勾當!”
站在甄老太太身後的甄芳青,一聽甄應嘉問出這話,一雙明眸微微亮起,目不轉瞬的盯著跪在地上甄世文。
甄世文說道:“是兩個惠州的朋友,生意上有些來往,他們是惠州大戶,家中有進山遊獵習俗,想要幾把奧斯曼火槍。
正趕上我們的海船下西海沿子,我就幫他們帶了幾支過來,這是以前市麵上常有的事。
隻要數量不大,行些好處方便,官府也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所以兒子沒放在心上。
那裡知道市舶司換了新人,不知道碼頭上的老規矩,硬是查扣罰銀,這才留下的筆錄案底。”
甄應嘉冷哼道:“真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堂中的甄老太太和大太太,都是世居江南之人,也知道甄世文說的這些事,的確也是這麼個道理。
江南江北的一些富商大戶,的確都有進山遊獵取樂嗜好,民間私藏使用火槍,並不算稀奇。
那怕是狩獵為生的窮苦獵人,手中也常會有支土製的火銃。
甄應嘉剛才話語中的意思,自己兒子雖不知輕重,行事莽撞,但並沒有什麼大錯,不過是運氣不好,撞到市舶司手中了。
可是站在甄老太太身後的甄芳青,目光中卻流露譏誚之色,對父子這一番對答,不以為然。
自己這個大伯,雖表麵是個無實權的清貴官員,但心思卻很不簡單,那裡是三哥幾句話就能哄騙的。
當初大房二姐的婚事,雖然有大太太攀附權貴的熱忱,但一個內宅女人的能力著實有限。
歸根到底,還是自己這個大伯,靠著身上的官位,甄家家主的影響力,才和北靜王府結下親事。
而大房二姐做了北靜王妃,也成了甄家除了甄老太妃之外,另一個可以依仗的權勢後盾。
不知道自己這大伯,是不是在為自己兒子掩飾。
事情的真相,豈能是三哥說的那樣輕描淡寫。
彆人隻當甄世文隻私運過一次火槍,可甄芳青卻知道他私運過兩次,隻不過第一次蒙混過關,並沒有被市舶司查扣而已。
私運一次可以說偶爾幫朋友私帶,難道兩次都是這樣,這該如何自圓其說。
更關鍵的是,這個三哥還在鋪子裡,藏了怎麼多可打造火槍槍管的奧斯曼上等精鐵。
本來甄芳青想當堂質問甄世文這件事,看自己這三哥如何回複。
但想到賈琮如此輕而易舉,就將甄世文弄出錦衣衛千戶所,總覺得有些不合常理,其中必定另有緣故。
於是她便硬生生咽下想問的話,她覺得在這件事上,至少在表麵上做個不知情的局外人,或許會對她更有利。(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