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神京官員多如牛毛,關係盤根錯節,能接觸到宮中信息的人物,更是五花八門。
誰也不能保證,泄密的事情會不會再次發生。
他能在聖旨傳送金陵之前,提前幾天知道最新消息,就能提前進行布置,杜絕可能的泄密,以及造成的不良後果。
……
金陵,甄府,裕和堂。
甄老夫人這天的心情悲鬱難平,因為五年前的今日,正是她的二兒子甄應泉出海的日子,從此一去不複返。
時間已過去整整五年,說是生死未卜,那隻是一種無力的自我欺騙。
不僅甄老夫人已徹底放棄了希望,就連和甄應泉伉儷情深的甄二太太,原先百般無法接受丈夫的離去。
二年前也無奈死心,並將今天作為甄應泉的忌日,每年到這天都會在自己院中祭奠,並斷煙火一天。
甄二太太自甄應泉出事之後,身體就一直不好,前段時間舊疾複發,家中曾去福壽巷請張友朋過來診治。
但正遇上張友朋出一個急診,之後連著十多天時間,都不見這位神醫的人影,也不知他在外麵忙些什麼。
而這幾天臨近甄應泉的忌日,甄家二太太心情愈發悲楚,今天又斷了煙火進食,更加衰了氣色,今早不知何緣故,突然昏厥不醒。
甄家慌忙請了城中名醫急救。
甄青芳又差人再去福壽巷,總算遇到張友朋在家,趕緊將這位神醫請到甄府,給母親診病。
張友朋到了甄家之後,給甄二太太把脈開方,又給她下了幾針,就穩住了二太太的病情,讓甄家人都鬆了一口氣。
甄老太太去看過兒媳婦,心情鬱鬱的回了裕和堂,想起自己的二兒子,又一頓長籲短歎。
這時就見大兒子甄應嘉進來,說道:“老太太,我寫去榮國賈家的書信,剛剛收到回信。”
甄老太太一聽這話,精神微微一振,他可是知道大兒子寫信給賈家的用意,是和榮國賈家互通聲氣,給家中的三丫頭議親。
連忙問道:“賈家回信可有什麼說道?”
甄應嘉回道:“賈存周在回信之中,言語很是恭敬客氣,他已和賈太夫人提過賈琮的親事。
但是那邊太夫人說,賈琮明年才滿舞象之年,年紀還太小,所以想晚一二年議親。”
甄老太太聽了這話,心中有些失望,說道:“人家這話也是道理,未過舞象之年是早了些。
但三丫頭可比琮哥兒還大幾歲,這幾年她操勞家中的生意,眼界又高,金陵世家子弟沒一個能入她眼。
就這樣生生把年歲熬大了,琮哥兒等得起,三丫頭可等不起了。
況且,這裡麵還有一樁事呢,賈太夫人和我也算手帕之家,她生在公候之家,嫁在公候之家,這心中彎彎繞繞可不少。
雖說琮哥兒年歲小是個道理,隻怕她這做祖母的,還有些待價而沽的心思。
外頭現在都說,琮哥兒如今是宗人府入檔勳爵之中,年歲最輕的一位,為人矚目,也很受當今聖上恩遇。
像他這樣的少年伯爵,等到成年後,聖上多半是要賜婚以示榮寵,這在國朝都是有慣例的。
賈太夫人生在公候之家,比我更知道這個規矩,說琮哥兒年紀小,不急著議親,不過是委婉的托詞。
她哪裡會輕易就訂了孫子的婚事,白白丟了將來賜婚的榮耀。”
甄應嘉笑著說道:“還是老太太通透,一知道來信的內容,你就能斷出裡麵的根由。
其實我也早想到這一層,兒子給賈存周去信,也從沒想過單憑一份書信,就能議定兩家的親事,不過是事先互通聲氣罷了。
男女婚姻,既講究有緣,也講究有份,他榮國賈家有賜婚之榮,我甄家也未必就沒有。
所以,兒子在給賈存周去信的同時,也給宮中老太妃去了一份家信,並讓二丫頭轉送到宮中。”
甄老太太聽了這話,一下明白了兒子的心思,剛才因二兒子帶來的傷感,也淡去了大半。
笑道:“你這事做的妥當,當年三丫頭入宮陪伴老太妃,在宮中教養長大,老太妃對三丫頭一向愛逾珍寶。
那琮哥兒在神京這麼響亮的名頭,老太妃定會滿意這門親事,隻要她在上皇跟前撮合,這事就能成。”
甄應嘉笑道:“老太太所言極是,賈太夫人想要聖上賜婚的榮耀,我們甄家不過想讓青兒覓得佳婿,終生有靠。
二家其實殊途同歸,予以成全,正是兩全其美,三丫頭有了著落,也了了老太太一樁心事。”
甄老太太歎道:“你那兄弟命數不好,好端端一個人,隻是出趟海,就怎麼不明不白的沒了。
他就三丫頭一個女兒,他把女兒看得眼珠子一樣,如果芳青和琮哥兒能成,我也算對得起她老子了。”
……
甄府,甄二太太宅院。
二太太早上昏厥,著實把甄芳青嚇得不輕,好在那位張先生妙手回春,幾根金針下去,就穩住了母親的心脈。
她今天本想去鋪子去盤賬,臨時都把事情推掉,留在府中陪伴照顧母親,
今天她換掉在外行走的男裝,一身柔媚大方的女兒家打扮,
上身穿了淡藍底折枝菊花刺繡對襟,白色交領紗綢裡衣,下身是條米黃菊花刺繡長裙,娉婷嫋娜,風姿綽約。
剛服侍過母親喝藥,便聽丫鬟傳話,說大太太過來探望。
甄芳青把大太太讓進內房,自己帶著丫鬟去了外間,拿出做了一半的刺繡消磨時光。
自從甄應泉出事後,大太太對二房的生意,便生出覬覦心思。
大老爺甄應嘉隻是個無權的清貴官身,外頭看著體麵,其實大房就是個虛架子。
甄家之所以能在金陵世家中立足,很大部分還是因二房手中豪闊的海貿生意。
這也就免不了大太太會生出這種念想。
誰讓二房隻有一個女兒,並無男丁可以傳嗣……。
其實以甄青芳的精明,她卻清楚得很,這種念想豈止大太太有,自己那位貌似清貴嚴正的大伯,心中也是這般算計。
隻是大伯顧著官場和家主體麵,從來不會輕易表露,隻讓自己夫人出麵搖旗籌謀。
大太太平時雖做不少動作,但還算顧及體麵和底線。
世家大族,曆來都不是至清之水,這種宅門陰私,免不了的事情。
隻要大太太做事沒到擾亂門風的地步,老成多識如甄老太太,精明聰慧如甄芳青,都是睜隻眼閉隻眼。
甄芳青坐在外間,就聽到大太太和母親說道:“二嫂,常日還要保養好身體,將來好日子都在後頭呢。
說不定用不了多久,你還要送女兒出嫁呢。”
甄芳青一聽這話,目光微微一閃,便對裡間的話留了意。
又聽自己母親說道:“芳青這丫頭一門心思做生意,她的親事八字都沒一撇呢。
我聽老太太說過,大老爺曾給榮國二老爺去過書信,提起議親之意,這事不是還沒準信嗎?”
大太太笑道道:“貴勳世家的親事,那能一份書信就落定,不過兩家先通了聲氣罷了。
大老爺可不止給榮國府去了信,還給宮中老太妃也去了書信,說了芳青的事情,今天他剛收到神京二姑娘的回信。
說宮中老太妃對這門親事很滿意,她得了合適的時機,會親自和上皇進言,這門親事再沒不成的……。”
在外間刺繡的甄芳青,一聽這話心中劇震,手腕抖動,繡花針便刺破了手指,一顆殷紅的血珠冒出指尖。
她下意識的將手指放在柔唇中吮吸,芳心生出漣漪波動,一陣喜意溢上心頭,但隨之又有一陣擔憂。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