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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榮街,伯爵府。
二門外一處外書房,賈琮接了小廝送來的香茶,見江流進來,便將門外灑掃的婆子小廝都遣走,留他們安靜說話。
江流上前說道:“三爺,我按你的吩咐,去了那家宏椿皮貨,查看動靜,果然發現了不尋常的事。”
賈琮目光閃動,問道:“有什麼不妥嗎?”
江流說道:“這家宏椿皮貨,在大老爺過世後,照樣在開張營業。
但我發現鋪子裡的掌櫃和夥計,全都換了新麵孔,原來那些人不知去了哪裡。”
賈琮神情凝重,自從賈赦死後,西府的爵位承襲便有些反常,等到王熙鳳給迎春傳話,賈琮便知這事已有些急迫。
昨天他又聽迎春說,宗人府承爵消息一直沒動靜,老太太也急得坐不住了,特意給皇太後上了請安折子,並讓賈政送入宮中。
這事賈母都親自下場,賈琮便知西府爵位承襲風險,已到了臨界點,會出現變故,幾乎是必定的,就是不知何時會爆發。
雖然他篤定西府爵位承襲受阻,對東府造成的衝擊和影響,應該十分有限,但是一筆寫不出兩個賈,他做一些準備總是沒錯的。
賈琮問道:“你可有查過,原來的掌櫃和夥計都去了那裡。”
江流說道:“這事我花了些銀子,找了關係和人手查探,結果找到了原先店鋪掌櫃的住處。
據他的家人說,那店鋪掌櫃已一月沒回家了,家裡人十分懼怕,已報了鎮安府,但官府也找不到他的下落,其他夥計必定也是這個情形。”
賈琮心中一陣栗然,賈赦亡故一月有餘,那家皮貨店既然還在照常開張,而店鋪裡原先的掌櫃夥計,全部離奇失蹤。
賈琮突然想到,賈赦涉嫌盜運火槍的消息,是由金陵錦衣衛傳送入京,宏椿皮貨一事必定是錦衣衛主理。
如今宏椿皮貨出現這等怪異現象,能將事情做到這種程度,普通人絕對沒有這種能力,隻能是錦衣衛的手筆。
據此看來,賈赦盜運遼東失去火槍,所造成的禍患,已到了爆發的邊緣。
賈琮對江流說道:“對宏椿皮貨的探查,到此為止,不要再去介入,以免引起注意。”
他滿腹心事的回來內院,正巧遇上迎春、黛玉、探春、惜春等姊妹從西府回來。
迎春又和賈琮說了方才榮慶堂上的事,老太太因賈琮已經回京,囑咐將黛玉和探春先搬回西府。
又因賈母的問安折子入了內宮,已讓王熙鳳事先預備,準備用西府承爵之事,來給賈赦亡故之喪衝喜。
賈琮想到宏椿皮貨的出了這等異象,賈母居然還做富貴安康的美夢,心中不禁有些冷笑。
他不知道一旦事發,西府會出現什麼樣的變故,在這個節骨眼上,他自然不會讓黛玉和探春搬回西府涉險。
於是對迎春說道:“二姐姐,如今張大夫正在給林妹妹配製寶藥,他還會常過來給林妹妹診脈,依這妹妹的脈象,斟酌寶藥配製劑量。
這個節骨眼上,林妹妹搬回西
府,張大夫診病可是多有不便,畢竟妹妹身子是一等重要,請二姐姐和老太太說明這個緣故。
等到張大夫的寶藥配製完成,再讓妹妹搬回西府不遲,我如今忙著春闈的事,二姐姐日常也忙著管著府上的事情。
讓三妹妹也再多住些時候,也好和林妹妹作伴,到時候一起搬回去就是。”
賈琮這話一說,黛玉和探春都聽出有些不對,因那日張友朋給黛玉把脈,探春也在場,她們兩人都清楚,張友朋並沒有說過這樣的話。
不過兩人轉念一想,必定是賈琮不舍得她們這麼快搬走,所以才說這樣的話。
她們兩個自然都願意在東府多住些日子,所以都隻是微微一笑,不去戳破賈琮的謊話。
那日張友朋診脈,迎春正好代替賈琮去榮慶堂應付,自然不知道張友朋當時說過什麼。
況且這些年迎春口裡心裡都是賈琮,自己兄弟不管說什麼,她都覺得是沒錯的,自然也毫無異議。
況且在東府多黛玉、探春兩個作伴,迎春還求之不得,隻說等下就去和老太太說去,老太太看重林妹妹的身子,自然無有不允的。
賈琮看到跟著迎春身邊的惜春,笑道:“惜春小妹妹如今也不小了,可不能光顧著玩,明天開始跟著三哥哥讀書。
我親自給你開蒙,這些日子暫時不回西府了,老太太必定也願意,省得你來回跑耽擱時間,都在二姐姐那裡住著就是。”
探春聽了這話,微微一愣,黛玉一雙明眸眨了眨,突然覺得三哥哥今天有點古怪,好像要把姊妹們都圈在東府似的。
……
神京,宏德門,幾匹快馬飛快向城門衝來,馬上的騎士皆身穿便服,身材健壯,看起來不像是普通人。
這些人的馬鞍上都掛著形狀狹長的單刀,隻是刀柄和刀鞘都纏了布條,讓人看不出單刀的具體形狀。
幾個騎士臉上都神色焦急,各自全力策馬狂奔,即使快要接近城門,也沒怎麼降低馬速。
馬蹄厭棄大片煙塵,在同樣入城的人流中引起不小的騷動。
守護城門的兵卒,見到這四匹快馬接近城門,卻依舊不降低半點馬速,似乎要一口氣衝過城門。
如此入城的梟然氣勢,不得不讓守城軍士,心生警惕,一堆人手持長矛列隊攔阻,另外幾個人抬了拒馬堵住城門,以防來人快馬衝擊。
幾個騎士看到守城軍士了列隊攔阻,為首的騎士眉頭緊皺,不耐煩的掏出枚黑沉鐵牌,不耐煩的扔向為首的守城隊正。
“錦衣衛辦理緊急軍務,耽擱了事情,你們幾個腦袋擔待!”
幾個攔阻的守城軍士,見那騎士言語囂張,殺氣騰騰,一副有恃無恐的樣子,各自信中都是一驚。
但凡守城軍卒,日常見過各種形形色色人物,多少也學會了些察言觀色的本事,來人自稱錦衣衛,又這等囂張,一看便是不好惹了。
那守城隊正忙不迭借住對方扔來的鐵牌,拿在手中一看,心中微微一驚,那是一塊錦衣衛詔令鐵牌。
錦衣衛一旦有秘昭軍令之事,都會隨身攜帶此令牌,所有城門關卡,一律不得阻撓。
那守城隊正記得前不久,這樣的場景也遇到一次,這段時間錦衣衛好像很不消停,也不知誰家很快要遭殃。
那隊正連忙賠笑交還令牌,連忙讓手下搬開城門口拒馬,又趕豬一樣驅散城門洞裡的行人。
那幾匹錦衣衛便衣快馬,揚鞭奮蹄,飛快衝進城門,揚起漫天煙塵,將後麵幾個守城軍卒嗆得連連咳嗽。
其中一個守城軍卒,神情不滿的望著遠去的快馬,啐了一口。
他對那隊正說道:“張哥,那幾個小子是不是在胡吹大氣,丟一塊鐵牌,就說自己有什麼軍國大事,都糊弄鬼呢。”
那隊正不耐煩的訓斥:“你就閉嘴吧,小心禍從口出,我看八成是真的,你沒看他們騎的是什麼馬?”
那守城的軍卒搔了搔頭發,說道:“他們騎的馬倒是挺健壯的,也沒其他特彆的吧?”
那守城隊正恥笑道:“你這小子守了兩年城門了,怎麼還像沒睡醒一樣,什麼緣故都看不出來。
那幾騎都是風塵仆仆,都是經過遠途跋涉,而且他們騎的都是正經軍馬,馬屁股上都還烙著軍印,那是大同邊軍的印號。
他們說有緊急軍務,八成是真的,難道是大同九邊出了什麼狀況,如果真是這樣,那可是大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