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一十一章 榮盛引覬覦(2 / 2)

等他進屋時正遇上薛蟠出門,兩人還差點撞了滿懷。

王子騰皺著眉頭訓斥:“蟠兒,你年紀也不小了,怎麼做事還毛毛躁躁,剛才又和你母親鼓噪什麼?”

薛蟠見是王子騰,嚇了一跳,他自小就對畏懼這個舅舅,自從在金陵犯了人命官司,連累一家北遷。

到了神京之後沒多久,就被王子騰叫過去狠狠訓斥了一頓,從此見了這娘舅就更加心虛起來,每次見麵就跟避貓鼠一樣。

“原來是舅舅上門,我媽在堂屋呢,剛才和我媽說正事呢,你快請進去,我去囑咐廚房,今兒舅舅一定要留飯,讓外甥敬你幾杯。”

薛蟠客套幾句便一溜煙走了,什麼去吩咐廚房,都是騙鬼的話,等在這裡難道給這老舅抓話柄訓斥嗎。

他想到今日榮國府熱鬨得很,訪客聽說極多,說不定馮紫英、衛若蘭這些貨也會代表長輩,上門給琮哥兒道賀。

自己正好過去可以交際一番,也好和賈琮套些近乎,說不定還能給自己妹妹趟趟路子。

堂屋之中,薛姨媽見自己兄長上門,臉上浮出喜色,問道:“兄長今天怎麼得空過來?”

王子騰微笑道:“今天不是琮哥兒剛被承襲了榮國爵位,我是到府道賀的,順道來看看妹妹。”

薛姨媽聽了這話一愣,她一到神京,就聽王夫人說過,當年賈琮和自己侄兒王義的衝突。

後來她還聽說自己嫂子指使娘家豢養的秀才,誣告剛剛進學的賈琮不具科舉之資,結果事情鬨得很大。

自己兄長和賈家幾乎鬨到反目成仇,兄長和那琮哥兒的關係自然也很僵。

今天怎麼不會不顧輩分,親自上門給那琮哥兒道賀,這倒是稀罕事情。

不過這種男人之間的事情,左右和薛姨媽也不相關,所以她也懶得往深裡想,如今她自己一腦門官司還理不清呢。

……

薛姨媽讓丫鬟同喜給王子騰上茶,寶釵聽說舅舅到家,也出來拜見,之後又回避到內屋。

王子騰對薛姨媽說道:“我這個外甥女倒是出落得愈來愈出色了,看著倒是比蟠兒還要有出息些。

剛才蟠兒和妹妹說什麼話呢,這麼咋咋呼呼的?”

薛姨媽自然不好對兄長去說,自己兒子反對寶釵和寶玉結親,兩邊都是兄長的妹妹,這話如何能說出口。

隻是應付著說道:“蟠兒如今也長大了,知道他妹妹已到及笄之年,剛才還和我操心他妹妹的終身大事。”

王子騰一聽這話,心中微微一動,說道:“妹妹,這兩年我聽到賈府的傳言,說什麼金玉良緣,指寶玉和寶釵可以般配,可有此事?”

那怕是在昨天之前,薛姨媽都覺得隻是好話,如今時過境遷,那裡還能認著話頭。

矢口否認道:“兄長勿須聽這種不著調的渾話,有金有玉的人多了,那裡就能說得上配不配的。”

王子騰是官場打滾的人物,薛姨媽那點心術,那裡能瞞得過他,他隻聽薛姨媽這兩句話,便明白妹妹不讚成女兒和寶玉的婚事。

他既然能到賈府給賈琮道賀,對那日聖旨之事早就打聽清楚,自然知道外甥寶玉的名聲和前程算是毀了。

即便王夫人是自己妹妹,寶玉是他的外甥,他這種功名利祿炙熱之人,也覺得寶玉這樣貨色,絕對不是合適的聘嫁之人。

自己妹妹不願意這門親事也在常理之中,王子騰想到方才賈琮麵對自己應付老練的樣子,心思微微萌動。

說道:“外甥女如此出色,在薛王兩門女眷之中,也是拔尖的人物。

俗話說女怕嫁錯郎,妹妹一定要仔細一些,為外甥女找一門實在貴婿,才能不負外甥女如此品貌。”

薛姨媽苦笑道:“兄長的話自然有理,可薛家如今已中落,雖有些黃白財物,但官職爵位上一輩就沒了,想要匹配貴門,卻是不容易的。”

王子騰微笑道:“妹妹怎麼就糊塗了,眼前就擺著一門好親事,怎麼反而視而不見起來。”

薛姨媽一聽這話,心中微微一跳,隱隱聽懂到兄長話中意思。

王子騰說道:“我聽說琮哥兒雖不得賈家老太太寵愛,但自小在賈家子弟中拔尖,家中姊妹都和他十分友愛。

妹妹借住賈家兩年,外甥女和他也是表親之誼,想來平時常有往來,不知他二人相得如何?”

薛姨媽說道:“琮哥兒確實對家中姊妹極好的,他對寶釵也很不錯,上次認識一個名醫,還特地請來給寶釵診舊疾,算是很有心了。”

我懂兄長的意思,如今雖都知道琮哥兒品貌出眾,根基深厚,是勳貴子弟中一等媒聘的佳選。

可是琮哥兒一體雙爵,牌麵未免太大了些,連他的親事都是宮中賜婚的套路,薛家這點家世隻怕是攀不上的。”

王子騰一見自己妹妹悵然若失的神情,那裡還不知妹妹的心思,她是早看上了賈琮,隻是擔心難以匹配。

王子騰想通此節,心頭不禁一片火熱。

當年他在官場起勢,便是靠著賈家的人脈,得了京營節度使的位置,自從寧國賈敬出家修道,賈家人脈的落位便在賈政身上。

當初他曾想通過賈政牽頭,謀取九省統製的位置,後來因為自己夫人謀害賈琮,此事才中途夭折。

如今賈琮承襲了榮國爵,還是得當年聖上如此抬舉,身負一體雙爵的榮耀,賈家曆代沉澱的人脈和威勢,必定都要轉到他身上。

賈政和寶玉父子已從嫡脈淪為偏脈,昨日黃花之勢已不可避免,再也沒有什麼借勢籌謀的價值。

雖當年因夫人誣告暗害賈琮,鬨得王子騰和榮國府關係斷裂,但好在當年之事並非他所為,而是自己夫人瞞著做的,還算有轉圜餘地。

王子騰相信這世上沒有永遠的敵人,如今知道自己妹妹屬意賈琮為佳婿,而賈琮對自己外甥女寶釵也很是眷顧。

如此一雙兩好之事,如果外甥女和賈琮能成其好事,王子騰和賈琮的原先疏淡的親緣,也就極大邁進了一步。

自古娘舅大如天,有了外甥女寶釵這層關係,原先王家和賈琮那些舊事,也就能輕易揭過去,自己想要借勢翻身也變得順理成章。

“妹妹,我知道你的心思,薛家乃金陵世家大族,外甥女更是長房嫡長女,但世上的事也並非一成不變,此事倒可以從長計議……。”

……

寧榮街,伯爵府,賈琮院。

內院浴房之中,牆邊衣架上掛著賈琮的換洗衣物,還有幾件女子的清雅綺麗的裙裳。

月牙型柳木浴桶打磨的圓潤光華,賈琮正舒適泡在煙氣蒸騰的熱湯中,空氣中還彌散著一股淡淡的酒氣。

五兒隻穿了件月白小衣,更顯窈窕動人的身姿,滿頭秀發隻是挽了個簡單發髻,並無一件釵簪,清湯寡水,秀雅可愛。

可能是浴房內溫燙的熱氣,五兒嬌美的小臉被熏出一片誘人的嬌紅。

她細心的用鑫春號出的香水皂塊,將賈琮的頭發都打上皂沫,用纖細修長的十指輕輕揉搓,動作輕柔細密之極,將賈琮整得昏昏欲睡。

這天上午青山書院的一些教諭和同窗上門道賀,甚至還帶了青山書院山長趙崇裡的敬賀之禮,一副手書的中堂對聯。

這些昔日的教諭和同窗,和賈琮官場上道賀交際之人,顯得有些迥然不同,他們不是去西府蹭熱鬨,而是直接到人氣稍微冷淡的東府道賀。

他們攜帶的賀禮,也都是書畫書籍之類的清簡雅禮,少了許多官場的世故俗套,多了幾分熱忱赤忱。

賈琮對昔日在青山書院讀書時光,內心十分珍惜,對書院的這些故交也很看重,特地在東府設宴款待,酒過多巡,賓主儘歡才散。

五兒為賈琮揉搓過頭發,用清水洗滌過,一邊用乾布慢慢抽乾發上水漬,說道:“三爺這些日子也是夠勞累的,每日要接待應酬這麼多客人。

要好的同僚同窗道賀,還要設宴觥籌相陪,可比整日讀書寫文要辛苦。”

賈琮微眯著眼睛:“趕上加襲榮國爵的關口,這種來往應酬也是免不了的。

好在這樣的事難得一次,該來的客人也差不多都到過,後麵也就消停了。”

自從那日聖旨傳召之後,第二天榮國府便賓客盈門,本以為人頭已經夠多了,沒想到那隻是開始。

接下去的三天時間,每日都是賓客盈門,來客不僅沒有見少,反而越來越多,即便上次他承襲威遠伯爵,來客的規模也無法相比。

神京之中老牌四王八公之門,幾乎一個不落的到府賀喜,且來得都是各家嫡長世子之輩。

另有立國相傳的十二武侯之門,隻要爵位傳承未斷,也都派了同輩重要子弟,上門向賈琮道賀。

其中不少人賈琮以前從沒結識過,如今竟一家接一家到場。

更有許多寧榮兩府多年積累的門生故舊,也都紛紛上門道賀,當真是門庭若市,賓客如雲。

也就在短短的三四天時間,賈琮在神京的人脈一下豐厚了幾倍,連他自己都內心的驚訝不已。

而且這些到訪的客人,並不限於襲爵賀喜,不少人還給賈琮送上家中親長壽帖、子侄兄弟喜帖等。

他們各自通過不同的方式,維護加深和賈琮這位榮國新主人的聯結紐帶。

自從賈珍身死,寧國府查抄,賈赦亡故,賈政旁落。

凝聚在寧榮賈家幾代人的豐厚人脈,本已如無渠之水,瀕臨消散,如今趁著賈琮加襲榮國爵之際,在快速的向他身上彙聚。

這是比爵位和爵產的轉移,更加影響深遠的隱形力量的交接傳承。

當賈琮回想到和自己深有嫌隙的王子騰,居然會放下輩分顧忌,親自上門向他道賀,他便漸漸意識到這種趨勢在快速發生。

或許四王八公中的有識之士,早已有所意識,賈琮不僅是新的榮國之主,他身上還蘊藏著其他獨特價值。

在四王八公等新一輩子弟之中,賈琮是少有得嘉昭帝簡拔器重的子弟。

以嘉昭帝嚴厲尖銳的性子,他對賈琮一貫以來的殊異恩遇,可以說是極其罕見的現象。

或許在未來不久,賈琮可以成為某種橋梁,在備受打壓的四王八公群體,以及威服四海的無上君王。

等到賈琮洗浴完畢,通體舒泰,除去了一身酒氣,五兒又服侍他束發穿衣,就聽外麵晴雯來傳話。

西府老太太知賈琮今日應酬,讓他明日,至西府榮慶堂商議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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