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正左腿搭在右腿上抖,見馬皇後來了,猛的鯉魚打挺,當即在臥榻上跪下:“見過皇後娘娘。”
“還沒過年,用不著行大禮,你舅姥姥也沒紅包給你呢。”
“嘿嘿。”
李景隆傻笑了兩聲。
他爹李文忠在外征戰,李景隆平日裡也算是被馬皇後帶大的,關係自然是不一般。
李景隆的媳婦袁氏是開國功臣袁洪的三女,也是馬皇後牽的線。
而袁氏的幼弟袁容娶了朱棣的嫡女朱玉英,在靖難之役中同朱高熾共同守衛北平城,立下戰功,後被封為廣平侯。
“舅姥姥,我馬上把他喊起來。”
李景隆見馬皇後看向睡覺的王布犁,卻見馬皇後擺擺手,往前走了一步:
“王半升的名頭我在宮裡也聽過,今日倒是第一次見。”
“此子相貌長得倒是頗為俊俏,與藍玉不相上下,但少了幾分銳利之色。”
李景隆十分奇怪,王布犁的名聲如此大!
如何能傳到宮內的馬皇後耳中?
藍玉也萬萬沒料到馬皇後也聽過王布犁的名頭。
難不成這幾年咱在外征戰,對於京師關注的少,不怎麼聽過王布犁斷案如神的名頭?
他差人在街上打聽的時候,民間百姓對於王半升的名頭很是認可。
“老四媳婦來過,說是與人合夥做買賣,操持燕王府的生計,還把那沐浴玩意裝到宮裡來了,我倒是覺得夏天很省木柴。”
馬皇後不想暴露父子倆的秘密,才拿老四媳婦燕王府找補一句。
“哦,原來是這樣。”
李景隆輕微頷首,那段時間他正頭疼假鈔案的真凶呢,對於家裡安的淋浴也試過,能調節水溫讓他很滿意。
總比在木桶裡涼了倒熱水,熱了在倒涼水,麻煩的很。
“我府中也有,倒是好用的很。”李景隆指了指自己的腦瓜子:“王布犁還挺聰明的。”
馬皇後頷首,他要不是個機敏之人,如何能有不可泄露的天際,給大明帶來更多的福分?
儘管目前而言,看到的都是大明將來不利的畫麵。
可若是出現一片歌舞升平的未來,馬皇後覺得反倒會讓父子倆泄了氣,覺得自己做什麼都是對的。
如此警示皇帝的行為與政策,在馬皇後看來是極好的。
藍玉很奇怪什麼是淋浴,怎麼連皇宮內都有,就他府中沒有?
作為堅定的太子黨,藍玉與其他皇子的交流很少。
至於其餘老將,他也不怎麼交流。
藍玉心中一直都憋著口氣,要超越千人,對於私交這些事情根本就不怎麼在意。
這玩意是皇四子朱棣的王妃與王布犁一同的買賣。
他怎麼跟老四搭上線了?
難不成二人私底下有勾結!
藍玉看著還在呼呼大睡的王布犁,臉上沒有神色。
馬皇後親自遞給李景隆小毯子,笑道:
“怎麼越大越拘謹起來了呢,你自幼在我身邊長大,還不如王半升心思淺,該吃吃該睡睡。”
李景隆接過毯子,指著王布犁道:“舅姥姥,他一個庶民,不懂規矩,我能跟他一樣嗎?”
“行行行,就你懂規矩。”
馬皇後臉上帶著笑,倒是不著急離去,又瞥了一眼王布犁。
王布犁睜開眼睛又閉上,隨即再次睜開,打量著站在臥榻一側的女人。
她頭上戴著一個淡藍色的發箍,麵容慈祥,身著黃袍。
“醒了?”
在王布犁判斷此人是誰的時候,馬皇後笑著開口:“我打擾你睡覺了?”
“這是皇後。”李景隆看著還在發蒙的王布犁咬著牙小聲提了一嘴。
“見過皇後娘娘。”王布犁雙手往後撐著自己起身:
“小子方才酒喝多了,在夢裡想要去廁所小解一二,差點尿褲子,故而於睡夢當中驚醒。”
聽到睡夢兩個字,馬皇後笑了笑,揮手叫身邊的宮女,引王布犁先去解決三急。
李景隆笑著說他也要去。
藍玉也去。
二人夾著王布犁告誡他跟馬皇後說話客氣點,要不然用不著陛下開口,我們兩個就搞死你沒商量。
皇後來了,你還呼呼大睡,簡直是沒有禮貌。
“我能提前預知皇後娘娘來嗎?”
王布犁在公關廁所嘩嘩尿了起來。
李景隆也不甘示弱,可他終究不比十八歲的身體了。
“對了,我方才聽皇後娘娘說,你與燕王妃合夥搞了淋浴的買賣,怎麼我家裡沒有?”
“我不清楚,我隻買技術,至於怎麼賣物品,還得看燕王府的人了。”
王布犁用力的抖了抖,提起褲子往外走。
“我與王布犁有過節,帶著燕王殿下想去找回場子,然後被這小子給坑了五頭大肥豬,順便瞧著他大發神威,一個時辰破了凶殺案。”
李景隆見藍玉看向自己解釋了一遭:“然後大家就認識嘍,這小子是真有本事,還跟燕王殿下出去練兵玩樂咧。”
藍玉突然感到了危機感。
儘管老四朱棣登基的可能性極其小,可他終究是要去北平對付蒙古人的。
老四自從被封為燕王之後,就一直喊著要當征北大將軍,覆滅北元。
朱棣屬於是藍玉的競爭對手。
北元隻有一個,但卻不止一個人想要乾掉他,那能行嗎?
“燕王殿下拉王布犁去當兵了?”
“彆逗了。”李景隆也拴好腰帶:“王半升的名頭連皇後娘娘都知道,更不用說比下來,他會去當兵打仗?”
聽到這裡,藍玉也是頷首,是這麼個道理,二人便一起出了廁所。
王布犁在外麵洗手,宮女親自端著的。
他順勢塞了一張寶鈔給她道謝。
宮女連連拒絕,說萬萬不可,她不敢收。
王布犁懷疑自己是不是,沒學會那種毫無煙火氣的給人塞錢。
畢竟他以前天天打灰,都是彆人毫無煙火氣的給他塞點。
李景隆看著王布犁如此行徑,忍不住嗬斥:
“你怎麼跟誰都給錢呐,這是皇宮,她們能卻你那點小錢?”
“我這不是表達謝意嘛,他們在宮裡吃喝不愁,攢點錢到時候給家裡帶過去也好,都是討生活嘛。”
藍玉發現王布犁對於這些底層人還挺不錯的,也不是裝出來的。
願不得他在街坊以及轄區的商鋪內,都有些好名聲。
自己這個小迷弟,倒是心腸不錯。
李景隆隻是覺得王布犁丟臉。
皇宮裡的宮女太監,她們是能接受你小恩小惠的人嗎?
方才撒尿的時候,你怎麼沒照照自己個?
王布犁收起寶鈔,在宮女的帶領下往回走。
儘管皇宮還沒有修建完成,但隨便亂竄,迷路之後,那也是找死的行為。
待到接近文樓的時候,前麵的文華殿隱隱傳來咆哮聲。
李景隆拉著王布犁小聲道:“你怕是惹禍了,陛下都發火了。”
王布犁聳聳肩:“我可什麼都沒說,那是太子殿下自己個悟出來的。”
“嘿,你小子。”李景隆不等多說什麼便閉嘴。
王布犁已經踏進門檻內。
“不打擾你休息吧?”
“回皇後娘娘,方才出去如廁後,倒是精神了許多,不犯困了。”
王布犁頗為恭敬的回答,此時也摸不透馬皇後的心思,隻能儘力裝乖一些。
這些人不僅在元末大舞台有著驚人的表現,更是在曆史上留下了名頭,都不是應該被小覷之人。
“成親了嗎?”
“家父正在操辦這事。”
王布犁坐在椅子上拘謹的回答,難不成大明口頭禪不是吃了嗎,而是你成親了嗎?
馬皇後輕微頷首,又開口道:“方才聽說你又破獲了假鈔案,我倒是覺得有些奇怪,你給我講一講。”
王布犁便又把話給拿出來說了一遭。
馬皇後聽完後,也是沉默,她也沒有料到破案竟然是這幫的。
可以講,這件事完全沒有頭緒,尋常人哪有這種心思。
“那你可有應對假鈔的法子?”
馬皇後順勢就問出了這個問題。
“應對假鈔的法子,小子倒是沒有,不過若是留著那個製作假鈔的工匠,讓他戴罪立功,興許能快速辨認出來哪裡是假鈔。”
王布犁對於大明寶鈔防止造假沒什麼思路。
馬皇後輕微頷首,朱元璋雖然立下後宮不得乾政的政策,但馬皇後也不乾仗,隻是勸諫。
關鍵是老朱也聽得進去她的勸諫。
換其餘的妃子,你看老朱會不會發火!
“你說的有幾分道理。”
馬皇後知道大明沒有錢,在洪武八年之前,甚至還會使用元鈔。
而且他也知道重八之所以決定要製作寶鈔的一個重要原因是,民間商賈仍然習用元鈔。
白銀、銅錢、元鈔三種貨幣皆是合法流通貨幣。
也是在這年之後,朱元璋頒布金銀禁令,元鈔也不能用了,形成了寶鈔為主幣,銅錢為輔幣的地位格局。
馬皇後悠悠的歎了口氣:“可是如今的大明不得不印造寶鈔。”
感謝諸葛亞索一萬兩銀子的打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