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惟庸坐在椅子上,他隻是在思考。
陛下如何突然間就找了提舉司的麻煩?
任何事情發生都應該有緣故。
但是在皇宮內,他也不會胡亂瞎打聽。
因為胡惟庸的權力還沒有達到頂峰,隻不過剛剛開始。
文樓內。
沒讓王布犁睡很久,檢校抓人做事,直接把假鈔案所有案犯,從九十裡外的句容縣連夜押到京師。
這邊一動手,便有人快馬加鞭前往句容縣報信,然後那邊埋伏好的人開始抓主要頭目,叫他們交代,還有誰是同夥。
不辨真假,一起送到京師裡來。
寅時左右,王布犁被藍玉叫醒,犯人都已經待到,並且拿來了一些初審記錄給他看,檢校在這方麵做的極為專業。
就算是王布犁這個“專業”刑房大爺,都看不出什麼漏洞來。
太子叫他醒醒盹,一會犯人全都押到文華殿去,由他親自斷案審理。
案件也算是有始有終,都是王布犁一手操辦的。
王布犁見一旁的小宦官端來了冷水,請他洗臉精神精神。
大夏天的倒不至於寒冷,隻是平日裡這個點還在睡覺當中,生物鐘也不是好調整的。
但這幫小太監們卻早習以為常,這個點左右,陛下已經開始起床,處理朝政了。
王布犁洗臉漱口之後,又在文樓裡走動走動。
一旁的小宦官詢問王布犁是否需要如廁,他好前去領路,順便要把這裡打掃一二。
王布犁頷首,於是藍玉等三人便被提醒著前去撒尿拉屎。
朱元璋得到毛驤彙報之後,便重新坐在屏障後麵,等著王布犁進來,太子朱標旁聽,做最終的決斷,也好挽回王布犁一些不必要的判罰。
其實這根本就不符合規矩。
但天子一言,可比他定下的大明律要好使。
王布犁三人又由小宦官給帶回了文華殿,紛紛與太子行禮。
朱標熬了一個大夜,稍顯頹廢,但畢竟年輕,困勁也過去了。
王布犁心想大明發現的第一例假鈔案,怎麼不見朱元璋來過問呐?
至少也讓他瞧瞧老朱是不是豬腰子臉,故意整的那種醜陋的畫像。
“明公狀貌非常,龍瞳鳳目,天地相拱,五嶽俱附,日月麗天,附骨入鬢,音吐洪暢,貴不可言。”
相術語言裡,天指天庭,即額頭;地指地閣,即下巴。
“天地相拱”即額頭與下巴同時前凸,形成一種遙遙相對之狀。
大概就是臉長額隆,鼻如蒜頭,下顎前突,頗為怪異的這種臉。
民間俗謂“鞋拔子臉”或“豬腰子臉”。
流傳下來朱元璋另一種畫像是麵如滿月、慈眉善目、神態安詳。
不等王布犁疑惑,倒是精神的李景隆替他問道:“太子殿下,陛下是否要來?我等也好提前迎接。”
“父皇歇息了,此等事他隻要一個結果。”
太子朱標回答李景隆的話也看向王布犁:
“王典吏,你且好好做,咱要好好瞧瞧你的手段。”
王布犁再次躬身,他一想洪武三大案都是朱標親手抓的。
至於藍玉案朱標沒機會主抓,是因為他噶了!
他要不噶,藍玉也不會被清洗掉。
朱標指了指一旁的主座,上麵還貼心的為王布犁放了一塊醒木,也算是提前體驗一二知縣的權力。
王布犁也不矯情,一拉衣袍,就走上台階,坐在平日裡太子辦公做的地方。
李景隆瞧著王布犁沒推辭的模樣,心蹦蹦跳個不停。
他膽子當真不是一般的大啊!
他果然是胸懷大誌之人,坐在那裡一點都不犯怵。
李景隆自認為要他坐在那個位置上,他真不敢。
那是誰都能做的嗎?
王布犁坐在最中間的位置上,自是引起了周遭人的注意力。
想不吸引大殿內的人都不行呐。
屬實是所有目光都向我看齊,我要宣布一個事!
朱標也在打量著王布犁坐下之後的動作,身體沒有扭捏,並沒有覺得椅子下麵漲了釘子,刺的他不敢坐。
而且從側麵觀察,也不是那種隻敢挨著邊邊坐,至少坐了三分之二。
此子不愧是進入仙境當中見過世麵的,對於皇家的威嚴,倒是不怎麼看重,並不像尋常人一般,驟得大位之後戰戰兢兢。
又或者心生竊喜,想要做出一番大事來。
反倒踏踏實實的坐在那裡看著一些口供,臉上神色全無。
朱標閉上眼睛,開始糾結。
將來等他執政了,該把王布犁放在什麼位置上合適,才能更好的為大明發光發熱。
而且進入仙境當中,也是他爹偶然才發現的。
這種機遇,誰都不清楚會延續多久,能夠有多少次。
若是等他爹去世了,朱標不曉得自己有沒有這種機遇能夠獨自進入仙境探查大明的未來。
許多事情都是需要考慮的。
桃花源記這篇文章,朱標是學習過的。
他深知一旦探究某些人力不可抗拒的未知事情,便會得到反噬,根本就不會再給你進入第二次的機會。
第一次同意,不等於第二次也同意。
藍玉也站在一旁,瞧著王布犁大大咧咧坐在椅子上,嘴角微微上揚。
看樣子小老弟也適合在官場上廝混,光是這份沉穩的心氣,就不是常人能夠比得過的。
毛驤低著頭進來同太子彙報,又瞥了坐在太子位置上的王布犁。
他仔細打量了一二。
更加確認此人就是陛下那日吩咐尋找之人。
天子做夢,可不是尋常人做夢能夠比較的。
否則也不會派遣那麼多的檢校去保護此子。
說實在的,毛驤並不覺得畫像與眼前之人有四分相似,但陛下就認定是他了,兄弟們便鬆了口氣。
人為陛下尋到了就是萬幸。
要不然就該有人被問責了。
對於王布犁這個縣衙小吏,毛驤自是派人仔仔細細的調查過。
然後才彙總送到朱元璋的案頭上去的。
毛驤對於王布犁還是有著幾分了解,在京師部分百姓嘴裡,那是斷案如神之人。
可毛驤卻覺得一幫無知百姓吹捧,江寧縣至今還有不少未曾破獲的案子。
尤其是因為一文錢前後死了七個人,原告被告都死了,凶手至今都尋不到。
他王布犁若真的如傳言般的斷案如神,如何能尋不到真凶?
至於這假鈔案之事,毛驤也曉得出主意的便是王布犁。
頂多是比尋常人會斷案一些罷了,絕對稱不上斷案如神的名頭。
所以毛驤想不明白,為什麼天子會突然對他一個縣衙小吏青睞有加。
尤其是太子對他還禮遇有加。
那個地方是該他王布犁這個縣衙小吏坐的地方嗎?
文華殿內,除了旁聽的太子等人,幾個貼身太監,周遭站著的都是手持兵器的宮中侍衛,以此來代替縣衙的三班衙役。
“王典吏,你可以開始了。”
“太子殿下,旁邊可有錄口供之人?”
“你且等一會。”
“好,那便先帶製作錫板的工匠的犯人。”
王布犁開口吩咐了一聲。
朱標微微挑眉,他還以為先審最高的那個七品知縣楊饅呢!
王布犁想要見見這個搞定凹版印刷機的人,放在大明妥妥的技術人才。
工匠被兩個檢校拖進來的,實在是他腿麻了。
未曾想直接從句容縣的家裡帶到皇宮裡來,這他還能活嗎?
地板上流出一攤黃色的印記。
小太監們自是連連上前擦拭,順便還噴些香味,以此來遮蔽,以免惡了太子。
啪。
王布犁拍了一下醒木,開口道:
“堂下躺著的可是錫匠丘高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