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吳衛的話,倒是王貫眾接過來,又給他倒茶:“老父母,請用茶。”
“說完再喝。”
吳衛製止了王貫眾的行為,對著王布犁道:
“朝中的情況你知道的不多,這裡沒有外人,我給你說一說。”
王布犁雖然不願意聽他說,可嘴上卻道:“還望老父母能夠指點一二。”
“如今陛下不開科舉,恢複察舉製,你大哥若是想要當官,有人舉薦他嗎?”
吳衛瞥了一眼王貫眾:“想必伱也清楚同在國子監讀書,但淮西學子確實有人舉薦,朝中但凡是正職,十個人有幾個是淮西人。
你們二人出身應天府,那也沒有多少機會被舉薦的。
現如今,就有這麼一個機會擺在你們哥倆麵前。”
吳衛並沒有單獨從王布犁的角度而言,更是想要利用他大哥來綁架他。
你可想好了,這是一人得道雞犬升天的大好事。
王貫眾端起茶杯沒言語,他們哥倆剛討論過淮西人與非淮西人之間的矛盾。
到了吳衛這個六品知縣麵前,話已經說的很直白了。
非淮西人,在朝堂當中很難有什麼上升空間。
但王貫眾卻不認為這個樣。
皇帝為太子挑選的伴讀,幾乎沒有淮西人。
現如今是淮西人的天下,可等待太子登基,那可就不一定了。
王貫眾也害怕二弟所言,將來朝堂會拉清單算總賬的事。
故而此時對於吳衛拋出來的誘惑,哥倆出奇的沒有搭腔。
王布犁聽出來吳衛話裡的意思了,看樣子胡惟庸叫著他的小老鄉去了解關於自己的事情了。
吳衛一直都曉得王布犁是個聰明人,要不然也不會屢次破案。
但是他沒想到他大哥王貫眾在麵對自己前途的時候,也會沉得住氣。
這哥倆可是不一般啊。
若是尋常人聽到他代表某人的招徠,恨不得立即撲上來狂舔。
誰不願意進部啊?
非淮西人縱然進了六部,也很難會成為一把手的。
目前最值得叫囂的浙東派,一個個不也沒什麼對抗的心氣了嗎?
楊憲身死,劉基身死。
汪廣洋這個丞相在中書省也是個木牌位,經常醉醺醺的不理會政事,就這因為天子改革中書省,還被一腳踢去廣東那個“不毛之地”呢。
彆說是廣東了,就算是近一點的福建,在大明都被視為不開化的地方。
直到萬曆年間,沈一貫還說葉向高這個閩人,豈可做講官的話。
講官從未開化之地來的,那豈不是成了大明的笑話。
然後葉向高這個未開化之地的閩人,當了大明的首輔。
在大明許多人眼中,廣東可算不得什麼好去處,多是流放去的,僅次於北平、遼東、海南島等地。
滿朝文武幾乎是淮西大同鄉套著小同鄉,都能連起來。
王布犁沒有接茬順著吳衛詢問是什麼機會。
他稍微思考了一會,便開口道:
“吳老爺,我這個人說好聽點叫安於現狀,說不好點,那就叫不思進取。
我一直覺得當大官就得官許多事情,還得管著各種各樣的官,他們不可能都與我一條線。
就算我當上刑房大爺,對上官下達的任務也要絞儘腦汁,對下的書吏們,也要按照自己的心意驅使。
一個小小的吏員我感覺就很累了,若是再讓我當個官,縱然是坐在吳老爺這種位置上,成為百裡侯,那這個縣不得被我治理的亂七八糟,還得被天子問責。”
“哈哈哈。”
吳衛對於王布犁貶低自己管理才能忍不住發笑,一個人能夠破案子,並不去理會縣中大小雜事,才能更好的把精力放在案子上。
若是真把王布犁放在自己這個知縣的位置上,全縣各種繁瑣的事情都堆在案頭上,王布犁還有精力去破案嗎?
吳衛搖搖頭,指了指王布犁:
“沒出息,才如此小的歲數就沒有敢於往上升官的意圖,你將來還能做什麼?”
“大抵就剩下破破簡單的案子了。”王布犁也佯裝歎了口氣:
“若不是因為我大哥的同窗在太子麵前提了我一嘴,我也沒機會被太子點名查案子。”
聽到這話,吳衛已經警覺起來了。
他大哥王貫眾是在國子監讀書。
天子為太子找了許多讀書優秀學子作為太子伴讀,這裡麵竟然也有他大哥的同窗。
“布犁,你當真不想當官?”
“我在吳老爺手底下破破案子還行,若是讓我去管彆的事,怕是施展不開,反倒是墮了舉薦者的名額,反倒在天子那裡吃了瓜落。”
總之王布犁就是不肯正麵回答。
吳衛雖然處理縣衙事務不行,但是在黨爭方麵是有著極高的天賦。
他當即開口道:“人總歸是要鍛煉的,你還年輕,過兩日胡相想要見你,交代你一些案子查一查,咱們一同去他府上拜過,我也是沾你的光啊!”
吳衛猜出王布犁都是見過太子的人了,他這個七品官拉攏人怕是有些不夠格。
正好胡相也想要見他,那到時候就看胡相的了。
“老父母所言,我自是不敢推辭。”
王布犁嘴上應著。
目前胡惟庸乃是大明宰相,點名要見你一個小吏。
要教給你一些破案工作,你怎麼推脫?
當然這話從吳衛嘴裡說出來,可信度沒那麼高。
吳衛見王布犁答應的如此爽快,就更加確認了自己心中所想。
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
身處官場當中,誰不想自己的官越升越高。
除了皇帝的那個位置,哪一個不惦記著丞相的位置?
一人之下,萬人之上,這也是為人臣子的巔峰,是他們這些人畢生所求,吳衛就不相信王布犁這個小吏沒有這樣的想法。
就算他現在沒有,可一旦在官場廝混久了,不自覺的就會爆發出瘋狂的往上爬的思想。
王貫眾見二弟應下來,便沒多說些什麼。
丞相找你,你還能推辭不成?
就算你被太子看重,丞相想要捏你,那也多的是法子。
三人又閒聊了一陣其他事情,總之場麵話沒有掉下來。
待到雨停了,吳衛便自顧自的走了。
這一次他單獨出來,並沒有帶隨從,有些事需要親自來做才行。
王布犁兄弟倆送吳知縣出了門,直到走遠後,王貫眾才開口道:“麻煩了。”
“我算是理解了爹所言的身不由己的話。”
王布犁揮舞了一下雙臂,兩三天沒練武了,後院那倆老兵閒的都開始下棋打發時間了。
“你真去啊?”
“去唄。”王布犁哼笑了兩聲:
“難不成我還能躲的過去,自從卷入那件案子,我就已經深陷其中了,如何能避得開?”
王貫眾沒接話茬。
他曉得以前弟弟靠著一身力氣來讓彆人害怕,但是當他坐上了刑房大爺的位置後,便很少靠著武力發脾氣了,開始用腦子了。
人終究是會成長的。
王布犁隻是在思索,既然躲不掉,那該怎麼快速送胡惟庸上路呢。
反正他也得死,早死早托生。
就在哥倆站在門口說話的時候,裡長敲著鑼說陛下出了新政策,請秀才公去給鄉鄰們念一念。
畢竟大家都是文盲,而且有王布犁這個刑房大爺在,也能給大家解釋解釋。
哥倆被裡長拉著去了。
王貫眾瞧著貼在公告欄上的政策。
兩個張貼不告的衙役,見王布犁過來連忙行禮。
待到挨家挨戶的人都到齊了,王貫眾才大聲朗誦:
“令所在置行用庫,各府各自設置,府內百姓可去置換。
每昏爛鈔一貫收工墨直三十文,五百以下遞減之,仍於鈔麵貫百文下用墨印“昏鈔”二字,封收入庫,按季送部。
若以貫伯分明而倒易者,同沮壞鈔法論,混以偽鈔者究其罪。”
“王家秀才,這是什麼意思,給鄉親們解釋解釋。”
對於王神醫一家子,街坊們都是頗為羨慕的。
老大有出息,將來興許有狀元郎的潛質,能當大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