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被封公之人,他們的功勞毋庸置疑。
這六個人各有優勢,其他幾人都是憑著戰場上出生入死軍功卓著受封的,文臣僅李善長一人,而且還排在第一位。
可見他在朱元璋心目中無可替代的位置。
大封功臣時,朱元璋就特彆強調:
“善長雖無汗馬軍功,但功勞甚大,連漢時的蕭何也不一定及得上他。
由是授開國輔運推誠守正文臣、特進光祿大夫、左柱國、太師、中書左丞相,封韓國公。
歲祿四千石,子孫世襲。
予鐵券,免二死,子免一死。”
李善長得聖眷之隆,無人出其右!
胡惟庸看向陳寧,漫不經心的道:
“韓國公可不是草根出身,他是修習過法家思想,有著深謀遠慮的讀書人,而且與陛下觀念非常和,他如何會乾涉陛下的私事?”
李善長是個大佬,他可不是秉承著儒家那套為政以德過於溫和的執政理念,他是個實用主意之人,同朱元璋一樣,都喜歡用鐵血政策,以暴製暴。
說殺你就殺你,什麼仁德,老子才不屑的跟你爭辯儒家道德的框框,老子是外儒內法。
相比於劉基被朱元璋“請”過來輔佐他,李善長可是主動投奔的老鄉,而且這麼多年也教了朱元璋許多知識。
陳寧前陣子剛因為彈劾李善長而被朱元璋升官,此時又提出讓韓國公出麵,可謂是對以前這個淮西魁首並沒有什麼尊重之意。
能利用就利用一波,咱現在的頂頭上司可是胡惟庸!
胡惟庸將侄女嫁給了李善長的弟弟李存義的二兒子李佑。
李、胡兩家的來往更加密切。
“胡相,這件事誰出麵都不如韓國公好使。”
陳寧是可著李善長的羊毛一個勁的薅。
他清楚的知道,皇帝是不會讓李善長在回到大明權力中樞的。
在大明除了軍隊之外,對於皇權最有威脅的便是丞相。
官僚集團發展到現在是一個組織嚴密、機構龐大的整體。
而且在其內部還因科舉製度、地緣因素而形成官員之間的師生關係、鄉籍關係等非正式關係。
而在這兩類關係中,李善長都是那個拍板做決定的“話事人”!
李善長擔任丞相又是官僚組織和士大夫的重心所在,因而勢必成為朱元璋猜忌防範的首要對象。
既然淮西集團新的利益代言人已經出現。
陳寧認為舊代言人就該為大家更進一步鞠躬儘瘁呐,發揮餘熱!
他不衝鋒在前,誰衝鋒在前呐?
胡惟庸眯著眼睛輕微點頭。
韓國公確實應該為這件事生氣。
那王布犁的爹是什麼級彆,一個郎中。
他也配同大明第一功臣同堂就坐?
“咱會差人與韓國公說一說這事的。”
其實胡惟庸的狂妄已經不知不覺的顯露出來,他竟然想要跟天子對著乾了。
你要招駙馬,壞了我的計劃,那我偏偏不能讓你稱心如意。
李善長因為兒子的婚事進京操辦,又因為教子無方被責罰,最近在府中閉門不出。
然後同胡惟庸結親的太仆寺丞李存義來見他哥哥了。
一見麵就說天子竟然把嫡長女嫁給一個平民,反打把庶長女嫁給咱家,這不是打韓國公的臉嘛?
還大明第一功臣,我看大哥你在天子眼裡連一個平民百姓都比不過咧。
“你給咱閉嘴!”
李善長奮力的磕著拐杖,怒斥一聲。
李存義被他哥的餘威嚇到了,便忍不住開口道:
“大哥,你?”
“不知死活的狗東西,陛下也是你能妄議的?”
自從胡惟庸與李存義成為兒女親家之後,胡惟庸便沒少給李存義好處,目的就是為了拉攏李善長下水。
李善長是什麼政治腦瓜子啊?
他覺得胡惟庸是個蠢貨,真以為他乾的事情天子不清楚?
朱元璋之所以能成為朱元璋,坐穩這個天下,無數強人都敗在他的手上了。
你胡惟庸竟然以為自己什麼事都能哄騙住他,當真是憨逼一個。
現在竟然想要通過我李善長來反對陛下定下的事情,你胡惟庸真當我是傻的?
老子當年為天子謀劃的時候,你還不知道在哪裡鬼混呢!
胡惟庸是從縣衙主簿到知縣,再到地方慢慢升起來的。
而且胡惟庸能夠進入京師,還是他送了李善長二百兩黃金。
李善長看在同為老鄉的份上才拉他一把的。
至於胡惟庸這二百兩黃金是怎麼來的,李善長並不想深究。
現在也敢來算計他,真是好膽!
李善長到底是年紀大了,眼前這個蠢貨又是自己的親弟弟,被人當槍使都不自知,還美滋滋的。
要是換作旁人,早就讓自家弟弟曉得自己早年間為什麼跟朱元璋投脾氣了。
“此事你不要多管,好好為天子效命,滾吧!”
李善長說完之後就差人送走自己的親弟弟。
他雖然退下來了,但關係網並沒有完全被胡惟庸接收。
或者說李善長本就是一個戀權之人。
他不願意自己年紀輕輕(不到六十歲),就遠離朝堂,一心還想要重整旗鼓,為大明發揮餘熱呢。
等仆人回報送走了自己的弟弟,李善長也明白自己該做出什麼事表明自己的立場。
畢竟他兒子作為天子的長婿,更是要以身作則。
於是李善長決定帶著他兒子去王布犁家,這是做給天子看的。
此時王家院落裡,一幫鄉鄰正在大吃大喝,嘴裡恭維著王神醫,以及王布犁十分的有前途之類的話。
王神醫難免多喝了幾杯,此時早早的下場回去睡覺。
而且王家並不是隻宴請了一家之主前來做客,而是一家子男女老少都請來了,這是從來都沒有過的先例。
畢竟大家手裡都沒什麼錢,哪開得起這樣的宴席。
所以哐哐炫飯的人不在少數。
自然就剩不下什麼飯菜,輪得到大家帶回去再吃一頓的席麵。
勤快的婦女們連碗筷都洗過了,桌子之類的都擦乾淨,然後帶走。
王布犁作為家中代表,倒是被灌酒最多,誰都想要沾沾駙馬爺的喜氣。
大哥王貫眾起身送客,叫二弟坐在那裡歇息,他如今地位可是往常不能比的了。
王貫眾臉色通紅,他可沒有二弟的好酒量。
到了門口,見有人從馬車上下來。
王貫眾確信此番宴請,並沒有漏過什麼鄉鄰,頓感奇怪。
倒是李祺主動開口道:“家父韓國公,特來拜訪。”
王貫眾的眼睛登時就長大了,嘴也有些不好使,啊啊啊的說不出一句囫圇話來。
隻是連忙行禮,請進來。
李善長拄著拐杖,他知道自己身體很好,這樣不過是像陛下宣揚,他老了,並沒有什麼野心會威脅皇權。
興許過些年就會死去,所以,陛下儘管可以放心大膽的任用我。
但朱元璋卻不理會這茬。
“二弟,韓國公父子來了。”
王貫眾連忙小聲喊叫了一下,方才的驚詫已經讓他醒了幾分酒。
“韓國公?”
王布犁站起身來,打量著眼前的一老一少。
李善長的臉倒是蠻長的,他兒子也一樣,都是馬臉。
“不必拘禮。”
李善長拄著拐杖,並沒有穿什麼華麗的衣服,一點都沒嫌棄,就坐在方才鄉鄰吃酒做的竹椅上。
李祺頗為嫌棄這剛吃過飯的地方,臟兮兮的還沒完全打掃乾淨,但礙於他爹來之前百般叮囑,又不得不陪坐。
“王布犁是吧?”李善長把拐杖放在一旁,一邊打量一邊點頭:“果然是一表人才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