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買是吧?”
胡主任搓著胖胖的手指頭上沾的泥,上下打量站在自己麵前的這個帥氣小夥子,語氣慢了一些,“看你年輕少壯的,彆說我欺負你,馬就躺在那,你先看看,行就買,不行滾犢子,彆跑這瞎幾把湊熱鬨。”
“咱老爺們吐口唾沫是個釘,說出去的話哪有反悔的?”孫建平一笑,衝包圖招招手,“包圖大哥,借我一百塊錢,這匹馬我買了!”
膽小不得將軍做!
賭一把!
“建平你……”老曹還想再勸說兩句,張子義扯扯他的衣袖,建平這孩子辦事向來穩重,他肯定是看出這匹馬身上的毛病,咱們還是不要管了。
“給你!”
包圖爽快掏出十張大團結,拍在胡主任麵前的桌子上,胡主任眯縫著眼睛看看孫建平,再看看身後那匹躺在地上,有出氣沒進氣的大黑馬,手搓搓下巴,反倒起了疑心,“小子,你是不是看出啥門道,跑我這撿漏來了?”
“主任瞧您這話說的,我就是稀罕這匹馬,又跟我二叔學了幾天獸醫,想試試我的手藝。”孫建平從容一笑,“你說的也不錯,治好了算我撿個大漏,治不好死了也算我學藝不精,白瞎一百塊錢,是這個理不是?”
胡主任瞪圓一雙小眼睛,上下打量孫建平好幾眼,孫建平也不示弱,低下頭,和這個長得跟豆杵子成精似的矮壯領導對視。
空氣一時肅然。
“行,你小子有膽色,是個爺們,牽走吧!”
胡主任咧嘴一笑,揮揮手,讓手下工作人員給他開了張收據,孫建平接過來,疊好揣進口袋,這才走到黑馬身邊。
大黑馬已經快不行了,孫建平扯了兩下韁繩,馬隻是微微睜開眼睛,瞄了他一眼,又痛苦的閉上,喉嚨裡發出呼哧呼哧的聲音,從鼻子、嘴角不停往外冒血沫子。
“建平,這馬……還能行了不?”老曹湊過來,蹲下來摸摸鼻子摸摸耳朵,一臉擔憂。
要是死在半道上,這一百塊可白花了!
“來,老少爺們們幫我個幫,幫我把這馬抬上車!”孫建平轉過身,衝眾人一躬到地,央求道。
“唉!”
老少爺們們麵麵相覷,這孩子也是個犟種!
白瞎一百大元!
“來吧爺們,都搭把手!”
東北漢子熱心腸,他一聲喊,呼啦啦過來十幾號人,眾人用麻繩兜住馬肚子,扯過兩根碗口粗的杠子,大家夥一起使勁,把這匹足有五六百斤的俊俏大馬給抬到膠輪大車上。
棗紅馬一臉詫異的看著平躺在馬車上的同類,跺跺蹄子,病號的待遇這麼好嗎?
“謝謝老少爺們了!”
孫建平和老曹連連拱手,眾人一臉同情的看看當了冤大頭的孫建平,無奈擺擺手。
馬鈴鐺叮叮當當的響,棗紅馬拉著這匹快要死掉的駿馬,慢悠悠行走在冰雪覆蓋的鄉間土路上,孫建平等人跟在後麵,不一會就消失在眾人的視線中。
胡主任眯縫著小眼睛看他們遠去,抖抖手裡的一百塊錢,“小魯,跟過去看看!要是他們把馬殺了賣肉,就把他們全抓起來!”
“知道了!”
小魯匆匆扯過一匹馬騎上,不一會折返回來,累得這貨氣喘籲籲,“白費,完犢子貨一個,黑馬死車上了,那小夥正抹眼淚呢!”
“沒把馬殺了賣肉吧!”
“還殺啥……馬都凍梆硬的了……這一百塊錢算是賠到姥姥家了!”
“你說這扯不扯,讓我白撈一百塊!”胡主任哈哈一笑,從一百塊裡掏出五十,遞給小魯,“你去集市上給我買匹馬回來。”
“主任,五十我咋買?”小魯一臉懵。
“你踏馬愛瘠薄咋買咋買,我不管,反正不能讓我光著兩條腿下班回家!”
“草擬嗎!”
小魯心裡暗罵了一聲,接過五十塊錢,轉過身衝圍觀眾人一瞪眼,“都滾犢子,跑這看雞毛熱鬨!”
人群一哄而散。
“盯梢的走了沒?”
片林裡,張子義衝包圖使個眼色,包圖站在馬車上,雙手抓住頭頂的樹杈,向遠處眺望,點點頭,“嗯哪,回去了。”
“包圖大哥,你抓緊給馬看看,我好像聽不到牠的心跳聲了!”
包圖湊到馬跟前,先俯下身子聽了聽馬的心跳和呼吸,皺皺眉,又掰開馬嘴看了看,因為出血太多,馬嘴已經被血沫子給糊上了,他把袖子伸進去擦了擦,從口袋裡掏出一包藥,捏開馬嘴倒進去。
“這馬看著是跑完喝涼水嗆炸了肺子,其實是讓人給下毒了,都聽不到心跳聲,八成不行了……”
他把馬嘴合上,扯過車上的破麻袋片擦拭著馬鼻子裡凝固的血痂,不斷有暗紅色的血冒出來,堵也堵不住。
“解毒的藥我是給牠灌下去了,就看著匹馬心氣硬不硬,要是夠硬就能挺過來……”包圖心裡也沒底。
孫建平手撫摸著這匹黑色駿馬,當馬倌的時間久了,他打心眼裡喜歡這些聰明可愛的動物。
在他眼裡,馬並不隻是用來役使的牲口,而是他的夥伴,他的好朋友,他的好助手。
大黑馬似乎感受到他手心散發出來的溫暖,緩緩睜開黑寶石般的眼睛,輕輕動了下耳朵。
人識馬,馬也識人。
趁著眾人不注意,他悄悄兌換了一針強心劑,打在馬身上,然後拍拍手,看了看已經過了中天的太陽,“叔,咱們抓緊回吧!”
“回吧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