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晏看見驢頭太子的手指抖了起來。
那紫金盔下醜陋猙獰的驢臉,就滴落了兩滴眼淚。
“即以女身,當王國土……是她?真的是她?”
驢頭太子顫音呢喃著。
他感知到,這是塗山氏留下的刻字,而這一串刻字,出自於《大雲經義疏》。
這意味著…那個女人真的是塗山氏的腸子……
“她是大妖,她一定是大妖,”
驢頭太子麵若瘋魔,
“如果不是大妖,又怎會生出我這種妖魔?”
他已經找了她好久好久了,從她離奇駕崩於上陽宮後,他就一直在找她。
她曾宣稱自己是彌勒下生、淨光天女、轉輪法王,他便去找那些她榮寵過的僧人,一個個地找,甚至找到了她當年的男寵麵首。
這一路上,他不知殺了多少高僧,中原的有,天竺的也有,還有吐蕃海外的,一間間寺廟的台階都染了血,那些人都是見利忘義的狗東西,她死了之後,竟沒人再認她是轉輪王!
他終於明白,她不是什麼轉輪王,轉輪王不過是她稱帝的背書,於是,他想到了另一則傳說——她是九尾狐,是塗山氏的腸子所化。
林晏看著又哭又笑的驢頭太子,莫名地打了陣寒戰。
他正欲發問,便聽到驢頭太子開口了,
“你不是想找那個什麼姓林的女人嗎?”
林晏聞言一凜,驢頭太子終於要出手了?
他激動道:
“不錯…”
他那明媒正娶的妻子,已經落在陳易手上快兩天了。
如果那陳尊明還算個正人君子的話,那麼一切都還好說,可如果…
想到這裡,林晏的掌心就不住發酸,無名火便湧了上來。
但幸好,還有得挽回,
驢頭太子要出手,
出手殺掉那千刀萬剮的西廠千戶!
要不了多久,他們就能回到林府,到那時,塗山完全出世,他不止能回到原來生活,還能進一步地如家父一般,將朝政把控於手。
多日積怨的反彈下,他的野心越發膨脹。
……………………
“大伯,我們在這等什麼?”
湍湍溪流流逝,腿有點麻的林琬悺忍不住問道。
眼前是一條地下暗河,水流不斷,溪流裡或黃或藍地夏民魂魄順流而過。
“驢頭太子。”
陳易頓了頓,接著道:
“還有林晏。”
林琬悺心裡咯噔了一下。
“大、大伯…”
她嗓音輕顫。
“我不是偽君子,我會殺他。如果你不想看,那就閉上眼睛。”
陳易道。
林琬悺聞言一滯,良久後道
“非要…殺來殺去嗎?”
“他罪有應得。”
說話的是閔寧。
不像陳易,她說這話時語氣冰冷。
林黨把持朝政多年,陷害過多少忠臣良將,更何況林閣老與相國案牽連頗深,陳易要殺林晏,閔寧巴不得拍手叫好。
陳易掃了眼麵無血色的小娘,似有所感道:
“心若殤殤,其後康康。”
說給林琬悺的這句似詩非詩的句子,是自己曾寫給折劍後的周依棠的。
記得那時關係緩和了些,新年守歲時,她半夜忽然說要敬天拜礁,戳了戳自己脖子,讓自己寫青詞燒給上天,自己憋了半天就憋出這兩句對仗還算工整的。
陳易不會作詩,不懂平仄,在這方世界,唐宋元明清等等都是存在過的朝代,也沒法做抄詩之時,那穿越古代詩會,抄一首詩技驚四座的劇情沒法上演。
夭折而謂之“殤”,安寧而謂之“康”,能寫出“心若殤殤,其後康康”這句話,已經是凝聚半生所學。
閔寧斜眼瞧了瞧陳易。
“吃醋了?”
陳易隨口問。
“滾,沒有。”
閔寧毫不客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