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易緩緩站起身來,晃了晃腦袋,想了想後,灑然一笑,
“走吧,要斬三屍就斬。
起碼,這一次不會讓你等我死後,獨自度過春秋。”
周依棠看著他那略顯蕭索的背影,刹那間,連“嗯”都說不出口。
她好久沒這樣局促過。
他那嗓音就像那一個吻一樣,在心頭上燃燒。
舊日的回憶好像席卷了上來,她守著他的墓,等了很久很久,冬之夜、夏之日,葛生了一遍又一遍。
若缺劍頃刻顫鳴,將她搖曳的心
神攏起。
周依棠抿唇不語,許久後才默默站了起來,跟了上去,她不想再頻頻回首了。
所以彆停留了,走吧,斬他三屍。
傳說佛陀曾於孤獨園外度化了諸天魔羅,可卻從來度化不了茫茫眾生的無量執念。
………………………
墓棺大門之外。
黑暗之後,有什麼在聳動。
沉眠已久的窮奇緩緩睜開眼睛,那猩紅的眼瞳滾動,似是在打量著什麼。
有兩個外來者…闖入到了主墓室內。
窮奇吐出一口濃烈的鼻息。
它四肢撐起,一步一步地遊弋起來,眼眸似在打量。
一個女道…道武雙修,元神穩固,不一般……
一個武夫,被壓勝至六品之境,而且…被破去了分彆我執,隻剩俱生我執?
窮奇的嘴唇勾起,咧開了一個猙獰可怕的微笑。
“好一個…好一個……”
許久未吐人言,窮奇的嗓音有些古怪,
“…好一個容器!”
一句完整的話吐出,窮奇心裡驟然生起萬千戾氣。
舜帝流放四大凶族,各凶獸各有各的去處,而它已在這不見天日的地宮守了數千年,就守著一個死去已久的女人!
它想出去,看一看,如今的天下到底怎樣了,找一找,那些被虞舜流放的族人。
而第一步,就是要奪舍掉這一個…好容器。
………………………
她的執可怕得驚人。
陳易一邊走,一邊想著。
那番話明明出自真心肺腑,可她還是那樣不為所動。
陳易苦澀一笑。
他不禁懷疑周依棠的固執到底有沒有哪處命門,就像自己一樣,就像她的活人劍一樣。
應該有吧,固執的人總有一處命門,觸碰之時,會讓那人不由自主地退一步。
對陳易來說,就是殷聽雪的那句“對我好些”,對周依棠而言,又是什麼?
好像一步步地走進刑場一般,陳易越是前進,心頭就越是浮躁。
每一次呼吸,都好像永生永世般漫長。
心緒越發淩亂。
好像…有什麼聲音鑽了進來。
“你就想這樣…任她擺布嗎?”
莫名其妙的聲音,像是彆人的聲音,又像是他自己的聲音。
破去了分彆我執,陳易分不清。
“你就想這樣…被斬三屍嗎?”
那聲音隨後戲謔而笑,
“被斬三屍,然後不再是原來的自己。”
話音落下之時,莫名其妙地,陳易陡然騰起一抹戾氣。
明明被斬了中屍,可仍舊奇怪地心生殺機。
獨臂女子走在他身前,毫不設防,她的背影步步向前,搖曳在陳易的眼簾。
“她要破了你的我執,可她的我執卻遠遠比你更深。”
那嗓音喝問著,
“她憑什麼破你的我執?!”
話語如無形紗障,將陳易籠罩其中。
陳易抽出後康劍。
一派漆黑裡,浮現出一雙猩紅的眼瞳,正凝望著他。
“動手!
慧劍斬情絲!”
宛如天地未開的黑暗裡,窮奇吐著魔音,那神通曾為上古萬民所怖畏,足以誣盛德。
接著,它聽到一句回應,
“慧劍斬情絲…
哪路的貨色也敢斬我下屍?!”
晚上還有兩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