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根正妃簪子,哪怕陳易話音落下,都沒有絲毫的遲滯。
尖銳的嘶鳴聲中,秦青洛一簪直指陳易咽喉。
砰!嘩啦。
激烈地撞擊聲下,隻見簪子刺入到掌心之中,在那千鈞一發之際,陳易抬起了手掌,擋在了咽喉之前。
秦青洛麵容微滯。
鮮血順著簪子自掌心處低落,落在濕漉漉的床榻上,陳易滿臉平靜,這點小傷小疼,算不了什麼。
“秦青洛,你還想殺我?”他戲謔地問道。
“當斷則斷。”高大女子的身子繃緊著,單手握著簪子往下用力,“我若今日不殺你,隻怕來日再難殺你。”
陳易眸光微斂起,折射出危險的弧光。
隻聽秦青洛緩緩道:
“軍營之中並非沒有高手,其中便有一尊官將傀儡,血祭所成,不知疼不知生不知死,相當於武道三品,它便足以殺你。”
秦青洛的話音平靜,似在陳述事實。
陳易不置可否。
她的手仍在用力,簪子抵近到陳易的脖頸之前:
“那麼多回不殺你,隻不過怕你死了之後,祝姨隨你而去,隻是如今她懷有身孕,恐怕會留下這個遺腹子,如此說來,我倒要…謝謝你。”
女王爺在最後三個字上語氣陡然加重。
陳易沉靜地看她,繼續道:
“那你為何現在不把那官將傀儡喚來?單憑你一個人,殺不死我。”
“我不想驚動祝姨。”
秦青洛慢條斯理道:
“你若是能現在赴死,你死之後,我會厚葬。”
陳易沒有回應。
秦青洛嘲弄而笑,眸裡爆發起一抹狠勁。
她毫無顧忌身上不著寸縷,而是左手抬起,朝前轟出一拳。
陳易身形驟然下沉,整張床板不堪重負,轟然垮塌。
那張寫著讖語的字條隨風而起,接著落在了地上。
秦青洛身形接著反震倒退,那根正妃簪子上沾滿了鮮血,緊緊目視前方。
她正欲繼續退後,去喚醒那尊官將傀儡。
卻隻聽煙塵之中,陳易緩緩開口道:
“好,我現在給你殺我。”
秦青洛腳步停住,陰晴不定地看著那人。
而陳易已經拉開了一張椅子,慢悠悠地坐了下來。
秦青洛眯起蛇瞳盯著他。
“彆看了,不是都騎過了嗎?”陳易笑吟吟道。
秦青洛並未像小女子般嬌羞,而是回以譏笑,反問道:
“你真願讓我殺你?”
“過了這個村,可能就沒這店了。”陳易回答滴水不漏,“最好慢點殺,我還想跟你聊一會。”
秦青洛目不斜視,不置可否道:
“你先封住竅穴。”
這話聽上去過分得異想天開!
簡直是要羊自己把自己切片,然後自己丟進火鍋裡。
若非她看不透這人為何一轉態度,她也不會提出這樣的要求。
而一旦他自行封住竅穴,那麼再看不透又如何?也是一簪封喉了事。
殺一個人很簡單,不需要去看透那個人,更不需要去了解那個人有過什麼過往經曆、陳年往事。
秦青洛一邊盯緊陳易,時刻警惕他突然暴起,一邊佯裝悠然地,扯下牆上的外衣披上。
而陳易聽到這要求,竟然毫不猶豫地抬起手,指尖在各處穴位上連點,不一會後,他整個人就定在了原地,動彈不得。
些許猶疑掠過,但秦青洛還是一笑,接著爽朗地大步走去。
“王爺…”
秦青洛的身形停住,蛇瞳微凝。
她掃了陳易一眼,便不動聲色地攏住衣裳,正欲出去時,低頭便見到那張寫了讖語字條,她隨意將之撿起,揣入手心。
而這時,閔寧不知是擔憂還是什麼,沒有等到回應,就兀然心急地闖入到臥房之內。
幻化成祝莪模樣的她,闖入到秦青洛的視野裡。
秦青洛心頭一沉。
淩亂的臥房闖入視線,閔寧驚愕道:
“這…這是怎麼了?”
秦青洛眸光微沉,而後隨意道:
“並無大礙,王妃把湯給我便是。”
閔寧不知這是什麼玩法,見陳易也沒什麼動靜,慌忙地“哦”了幾聲。
秦青洛接過這碗避子湯,隻想著眼前的紅衣女子趕緊離去,哪怕她看出了些許疑點,但也並沒有糾纏。
苦澀的避子湯緩緩入肚。
但不知為什麼,喝到最初的時候,苦澀異常,但越是往下喝,便越是有種鮮甜滋味。
秦青洛不由疑惑,待稍微放下,定睛一看時,突地僵住了。
隻見剛沒過半的“避子湯”裡麵,浮起一小塊金亮的雞翅膀。
避子湯裡…加了雞翅?
秦青洛猛地一抬頭,愕然地看著那紅衣女子。
而閔寧起初恍然未覺,卻兀然發現身邊籠起來的微光,正一點點消散。
“著雨、著雨,幻術在消散!”
她心裡連忙喊著,可著雨卻沒有回應,似是體力不支,無力維持。
營帳內,秦青洛就看見,原本的祝莪,一點點地變成了閔寧,
“這是…怎麼回事?”
閔寧見事情不妙,連忙解釋道:“這、這是…王妃叫我送來的,這……”
話音落耳,秦青洛兀然不解,低著頭盯著手心裡的避子湯。
所謂的避子湯…是假的?
難道,自己根本就沒喝到過避子湯……
可,這是為什麼?
秦青洛兀然聯想到了什麼,接著慢慢擰頭看向了陳易。
而那人的臉上,勾起了微笑,如此平淡、從容,他直直地回望著她,就像晚宴時一樣。
就像晚宴時一樣!
秦青洛的蛇瞳驟然一縮,猛然心裡冒起了一個苗頭,她想將之撲滅,卻又陡然間回想起了祝莪的種種反常舉動。
祝莪把正妃的簪子給回了她,要她留給之後的正妃……
她們姨侄相伴這麼多年,彼此心知肚明,祝莪又何必突然做這樣舉動?!
祝莪把那人給的銀簪子給她,取走了那金簪子……
於一般人閨院中的妻妾們而言,這何嘗不是在交換彼此的寵愛?
祝莪已經把她這侄女全然當作了那人的妻妾……
可她曾明言過要將他拒之千裡,有言在先祝姨無論如何,都不會再做強求。
除非…她再也無法將他拒之千裡……
秦青洛驟然回望,一個個疑點浮現而出,她猛然間將一切都串聯了起來——陳易意味深長的目光,祝莪的反常舉動,以及那作假的避子湯
蛇瞳慢慢圓睜
那高大的身子開始劇烈顫抖,似是受傷的獅王般在死亡咆哮前的痛苦悶嚎,身上肌肉一根根抽動,她好像隨時都會垮塌,喉嚨咯咯作響,想呼氣卻如鯁在喉!
一柄無形的劍洞穿了心窩!
她似要用儘最後一絲力氣,顫顫巍巍地張開手心。
那字條在掌心間顫動,像是跳動的生命。
夫妻宮太陽化忌.
婚姻有實無名!
那不是祝莪的種,
而是…她的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