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依棠沒有說話。
但這個時候陳易再不主動點,再沒點表示,就真是個傻子了。
陳易兩步踏前,溫柔摟住了她,輕聲道:
“謝了…著雨。我…說實話,我想給你做些事,但又不知道做什麼……”
周依棠波瀾不驚道:
“那你欠著。”
陳易默然了。
他知道,自己一定會還給自己這師尊,或許以後無論怎麼樣,二人的關係,都不會再像前世一般了。
好一會後,陳易隱約察覺周依棠的蹙眉,便鬆了開來,師尊從來不多話,而他早就學會從這些小動作裡,體察周依棠的心境。
離了山洞,陳易跟她又在路上走,一邊走,一邊隨意聊著。
不覺間已經接近山林邊緣,撥開樹葉,便見大片大片的曠野平原,這個時候,天邊下起了雪。
正值冬季,正是動不動就下雪的時候,飄渺天際上,遠處傳來兵馬整備的聲音。
陳易遙遙眺望,便見浩浩蕩蕩而去的大軍,像是一條細細黑線般掠過曠野。
安南王,真的要走了。
不知從此一彆,何日時才能再相見,甚至不知還能不能再見。
陳易沒想到過,自己的心境竟會有些複雜。
飛絮似的細雪緩緩落下,身旁的獨臂女子道:
“夫妻宮太陽化忌,婚姻有實無名。”
陳易回過頭,不知她為何提起這事,
“那句讖語,怎麼了嗎?”
祝莪所遇的道姑是由周依棠假扮,陳易給秦青洛布了一個小小的局,而這句讖語正是關鍵。
周依棠繼而道:
“這個‘實’,不是你想的那般。”
不是我想的那般…
陳易起初不解,隨之愕然。
自己所想的“實”自然指的是孩子。
可若是“實”不是自己想的那般,那又是什麼?
見徒弟困惑不解,師傅終究泄露了些天機道:
“你記不記得,趙白於琉璃光中留下的那一縷業障?”
陳易回過神來道:“自然記得。”
業障有許多,有情,有怒、有怨……
但周依棠此前沒有說給他,
“那是一縷情障。”
語畢,她闔上了眼眸。
陳易像是被定住般定了好一會,思緒紛繁,還沒有理清時,自己就已經衝了出去,闖入到了白茫茫的天地間。
情障,世人因情所困,不得超脫成佛,顧名思義為“情障”,如果那一縷業障是情障的話,那麼秦青洛對自己.他兀然記起,她走火入魔的時候,看到的是一朵白花。
那就意味著,她對他….
莫名其妙地,他忽然好想把她攔下來。
或許凡夫俗子,從來就不喜歡分彆。
一粒身影,出現在天地之間,出現在安南王大軍的視野裡。
安南王身著重甲,高頭大馬領在全軍最前,有她坐鎮,眾將士並未因這一回的撤退而士氣衰竭。
不遠處有斥候策馬而來。
“稟報王爺,前麵有人站著,要去驅趕嗎?”斥候問道。
盯起那人影,安南王沒有多言,而是策馬上前,遠遠越過行伍,像成千上百次一般,手握勁弓,拉起弓弦,彎弓如滿月。
她遠遠地對準那人影。
那人影一動不動地站立著,時而眺望北方,時而眺望南方,直至察覺…
身後似有殺機。
陳易回過頭,再看了一眼那馬背上彎弓搭箭高大女子,她一身戎裝,身後金戈鐵馬,如有陷陣之勢,遠看上去仍是何等威武。
陳易失了神,這樣一個女子,竟是這一世裡懷了自己骨肉的人。
真是…造化弄人。
嘩!
箭風呼嘯而過。
掠過陳易耳畔,穿碎了發梢。
陳易回過神來,把那一箭抓入手心,那飛箭之上,彆有銀色的發簪。
高大女子負弓揚鞭,馬蹄震如雷霆,她英武的身姿徑直掠過了陳易,不曾看上一眼,便朝遠方而去。
金戈鐵馬,踏著飛絮細雪,涉過急湍河流,伴隨甲聲陣陣,消失在天涯荒草間。
男子掌心裡,是那警告的一箭。
兩人還是仇家,也就沒能說聲“再見”。
………………
天地間,陳易看著那金戈鐵馬消逝,如孤影般站立了許久,腦海裡回蕩著那句讖語,直到許多年後,他負劍入南疆時,再見到她,才真正明白了那話的意思,
夫妻宮太陽化忌,婚姻有實無名……
等二人來日南疆重逢,又是如何畫麵呢?
ps:本來還想寫半章的師尊斃殺道士的,但這樣寫,感覺情緒會斷掉,所以就直接一筆帶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