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的時候,哪怕你仍心有芥蒂,不願搭理我,可當我問你飯菜好不好吃的時候,你還是會點一點頭……這樣類似的事,我記得很深刻。
著雨,無論是前世還是這一世,我都想對你好,若果不是你教我活人劍,我也不會去補天,那時我想著,不能讓我師傅就這麼失望……”
“不必再說了。”
談及他的死,她終於止不住出聲。
他死的時候,蒼梧峰安靜了下來,安靜了很久。
陳易也不說話,靜靜摟著她。
人是很容易被影響的,幾乎每時每刻都在影響,哪怕陳易自詡堅持自我,可堅持來堅持去,就唯有好色這件事從小堅持到大。
而自己也在被她們影響著。
無論是周依棠、殷聽雪、還是閔寧等等,她們本質上,都是極好極好的女子,無論是周依棠的活人劍,抑或是殷聽雪的天生悲憫,還是閔寧的行俠仗義,都在處處影響著自己。
以自己的性情,想要十惡不赦、想要無惡不作,實在太過輕易了,隻是有她們在,自己總不會淪落到那一頭去。
前世毅然決然去補天,其中何嘗沒有她潛移默化的影響在裡麵?
不過這一世,無論如何,都不會是相同的結果。
輕摟著周依棠,陳易想了想,緩緩交代道:
“過完年,殷聽雪就跟你到寅劍山去,你和陸英好好教她道法,至於劍法…教不教都可以,萬一她比我厲害了,不肯被我欺負怎麼辦?這樣一說,要不劍法就彆教了……”
獨臂女子道:“那我一定要教。”
陳易眨了眨眼睛,敷衍道:“好好好,諒她也不敢比我厲害。”
微風撫麵,落葉垂下,水潭裡又掀起了層層漣漪,遊魚再度浮現,於水中掠去。
二人的氣氛寧靜溫馨,自陳易出現變好的苗頭之後,他與周依棠間也不再那樣隔閡深重了。
陳易眸光微垂,繼續道:
“離開了京城後,我就半仙半俠地走江湖,到那時候,寅劍山也會聽到我的名頭,等我也入武榜,我親自上山,當著宗主的麵求娶你,這也算了卻了前世的一個遺憾。”
獨臂女子微微側眸看他。
陳易隻是一笑,保證道:
“那位置一直都留給你。”
周依棠付之一笑。
他送過許多花給彆的女子。
無論是殷聽雪的紙花,還是秦青洛的野山菊…他以後還會送更多花給彆的女子。
隻是這些,到最後都比不上蒼梧峰的滿山芍藥花,春來之時,姹紫嫣紅映得層林儘染。
陳易摟著她,而不經意間,她的手碰到了那根懷裡的銀簪子。
那是秦青洛的簪子,隻是那女子王爺一箭射來,還給了他,似是要就此與他徹底劃清界限。
陳易暗道不好,連忙退了一退,隻是周依棠已經發現了。
“那簪子…”她低語道。
陳易連忙組織起語言。
還不待陳易擺弄一番甜言蜜語。
周依棠淡淡道:“我都看在眼裡。”
“她射箭過來的那時候?”
陳易摸了摸耳畔散亂的發梢。
那個時候,秦青洛立於馬上,彎弓搭箭,接著一箭襲掠而來。
陳易不知道她那時是否遠遠就認出了自己,又或者根本不必認出自己,她隻想丟掉這根簪子而已,隻是剛好碰見了自己。
見周依棠沒有吃醋或是生氣,陳易便輕聲訴說道:
“可能她想…一箭斷情。”
琉璃光內是一縷情障,那也意味著,他們在不知不覺之間,其實已經彼此有情,二人的關係不隻是係於一個孩子和王妃身上。
秦青洛隱約覺察到這一點,所以選擇當斷則斷。
獨臂女子似在自語:“一箭斷情…”
其實不應如此,她唯有一早就忘了他,這才能斷情。
需知一念起,諸念生,一箭斷情,越斷越深。
隻是那時她還不明白……
於是,周依棠歎道:“她不明白。”
“那你呢?”陳易從這話察覺到什麼,不由去問。
“曾經我也不明白。”
陳易微一怔愣。
她忽然之間想起和他初遇,後有想起拜堂那時,其中很多風風雨雨,很多細枝末節,心情竟一時繁複。她最後輕輕歎息一聲,沒有風雲變化,沒有天地異象,就這樣徑直自陳易懷中離去。
獨臂女子轉身遠遊而去,天地間隻剩一粒孤影,
他死後,她明白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