樹下支著馬紮,坐了個人,方臉寬額,臉色黧黑,而且其身前支著個造型奇特的架子。
那人身後的樹乾上,釘著一個牌子,昏黃的燈光照射下,可見其上寫著,幾個筆力不俗的草書大字,飄灑俊逸,氣勢渾厚,隻是距離稍遠,運筆潦草,薑青玉一時看不真切,那字寫的到底是什麼。
薑青玉微微一詫,勒馬停下。
小廝薑榮見薑青玉勒了馬,便立馬將燈籠一舉,道:“爺,怎麼了?”
“去看看那人是乾什麼的?”薑青玉下巴點了下老槐樹下的段融,說道。
薑榮提著燈籠走到了段融身前,蛤蟆一般的大眼睛上的眼皮眨巴著,目光掃過段融和他身前支起著的木架子,眼中閃過一絲疑惑,語氣有些不善地問道:“小子,你在這大樹底下,乾什麼營生?”
段融抬眼瞄了薑榮一眼,並未回話,而是用手指了指,身側樹乾上釘著的那塊牌子。
薑榮向那牌子上看去,約略好像看著是兩列六個大字,他雖粗識一些文墨,但這些字是草書寫就,他如何識得。
薑榮頓時有些氣惱,剛欲發飆,段融忽然說道:“我是在此擺攤賣畫。十兩一幅。”
薑榮微微一愣,段融雖然其貌不揚,但說起話來,卻有一種氣定神閒的氣度,絕不像未經世麵的升鬥小民。
薑榮鼻孔冷哼了下,便轉身走了,走回到青鬃馬前,道:“爺,是個畫師。”
“畫師?”
“嗯,十兩一幅畫。”
“什麼?十兩一幅,他的畫是拿金粉畫的嗎?”
薑青玉下午賭錢輸了不少,心頭正壓著鬱悶,他又素來有些糊裡糊塗的少年俠氣做派,此時立馬翻身下馬,怒道:“小爺我就煩的,就是這種江湖騙子!”
薑青玉臉色慍怒地走到了段融身前,這時就著黃亮的燈光,他終於看清了段融身側牌子上的字:寫真,十兩一幅。
薑青玉走近,首先訝異的是,那牌子上的草書,竟然寫得不錯。
雖然沒達到名家水準,但絕對是頗有功底的,沒有數年苦功,絕寫不出這種力道來。
薑青玉生於大富之家,可以說是含著金鑰匙出生的。
自幼年起,薑家為了培養他所花費的資源,可謂車載鬥量。
他八歲習文,十二歲習武。
所請的老師,都是府縣的名家。
此界雖尚武成風,但少年習武都是十二歲以後,因為如果再小的話,身子骨太柔弱,練武易傷筋骨。
所以,這薑青玉先習文,後習武。書畫之道,也曾跟隨名家,研習數年。
自然能一眼,看出段融那字中的功力來。
薑青玉見了那字,對段融的看法,已經有了些微的改觀了。“也許這人,真有點本事?”
薑青玉看著段融,詰問道:“何謂寫真?”
段融抬起如星朗目,道:“以吾之畫筆,還汝之本來麵目,即為寫真!”
薑青玉被說得心頭一震。“好大的口氣!”
“薑榮,給他十兩銀子。我倒要看看,你是怎麼還我本來麵目的?”
薑榮聞言,提著燈籠,從袖子裡掏出了小額的十兩銀票,放在了段融的畫架橫梁上。
段融瞄了一眼銀票,道:“公子可以畫完再給銀錢。”
“不!”薑青玉道:“我先給。畫得要是不好,小爺就砸了你的攤子!”
段融聞言,不再言語,隻是頗有深意地微微一笑,擺正了畫架,道:“公子你再走近些,在樹影裡我看不真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