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大娘你怎麼來了?”坐在院門口那桌的一個媳婦兒往門口撇了一眼,就看到周氏黑著臉氣勢衝衝地往院子裡急步走來。
“怎麼,就許你們白吃白喝我家東西,還不許我進門了?”周氏瞪了眼問話的小媳婦,尖酸地開口。
小媳婦被周氏的話氣得不輕,但到底成親不久,是個臉皮薄的,做不來當場謾罵頂撞的那套,眼看著眼淚都要下來了。
旁邊坐著的婆婆看不下去了,自家媳婦自己關起門來怎麼教訓都不過分,但周氏她算哪根蔥。
“哎呦,瞧你說的,不知道的還以為我們吃的是你家的東西呢,這臉皮也忒厚了,我們可不像你,就想著白吃白喝。”
“就是就是,一個光想著賣大兒子兒女來填補小兒子小女兒的人,居然好意思再進這個門,這臉皮可比那城牆的拐角還要厚呢。”
“她大娘,昨兒個你可還想著要賣了人家春山的女兒還賭債呢,你莫不是忘了?”
“都已經分了家了,我們是來慶賀春山搬家的,可不是為了你,沒白吃你的東西。”
周氏的話明顯是犯了眾怒了,大家來吃席,可都不是空手來的,這家提一籃菜,那家抱一隻雞,一家家積攢下來也是堆滿了兩張桌子的。
東西雖不貴重,但也是大家的心意,如今周氏□□裸地說大家白吃白喝,大家夥兒可不就不樂意了嘛。
眾人左一句右一句,堵得周氏壓根兒沒機會開口,周氏氣的眼冒金星,哆哆嗦嗦地指著最先開口的大嬸,眼神裡都能冒出刀子了。
而一旁不遠處坐著的韓春芳和韓春萍則尷尬不已,她們來的時候根本沒有帶什麼像樣的東西,連幾個雞蛋都沒帶。韓春芳是不知道今日的場合,韓春萍則是自私慣了,根本沒有想到。
如今周氏指著彆人罵人家白吃白喝,韓春芳韓春萍恨不得找個地洞鑽進去,看著周圍人看過來的眼神怎麼都覺得大家是在暗諷她們兩家白吃白喝。
“娘,今天是大哥家的好日子,你彆鬨了,我們先回家吧。”韓春芳按耐不住,起身扶住周氏勸道。
“是啊娘,我們先回去吧。”韓春萍也起身勸道。
“好啊,你們兩個沒良心的,我和你弟弟在家挨餓,你們卻在這裡大吃大喝,良心都被狗吃了嗎?”
周氏摔開韓春芳的手,端起桌上的一盤豬肉高高舉起,“哼,不讓我們娘倆吃,你們也彆想吃。”說著就要摔下去,周圍的人都驚叫著站起來,場麵一時混亂不堪。
誰知這時卻有人胳膊一伸將盤子半路截了下來,“奶奶,您再鬨下去,當心我打斷韓春樹的腿。”韓雲塘放下手中的盤子,“您還是快回去吧,以後不要再來了,我家不歡迎你。”
“你這個不孝子,你就是這樣對你奶奶的?你也不怕天打雷劈!”
周氏向來是不要臉皮的人,她用孝道壓了韓春山一輩子,在她看來,韓春山的東西就是她的東西,她辛辛苦苦生了他養了他,他就應該一輩子聽她的。
“周翠花,你跟我滾回去,以後不許再到春山家裡來,不然,我就休了你,我說到做到。”
韓鐵根終於忍不住從正房衝了出來,大聲喝道,“你快跟我回去!”說著示意旁邊的韓春芳韓春萍,“還有你們,也跟我回去。”
周氏還梗著脖子不肯走,韓鐵根回頭看了她一眼,語氣冰冷,“不走是吧?那你就待著吧,回頭帶著你的休書滾回你娘家去。”
周氏被韓鐵根的眼神嚇到了,這麼多年夫妻,兩人雖然時常吵架,但是韓老頭從未用那種眼神看過她,放佛她做了什麼十惡不赦的事情,不可挽回。
她一下子蔫了,也不敢再折騰,抱起桌上的一盤子饅頭噠噠噠跑了,生怕跑慢了回去韓鐵根已經寫好休書了。
眾人先是一呆,待反應過來俱是忍笑不已,這周氏真是絕了。
韓春山韓雲塘連忙跟幾人道歉,大家也不甚在意,說說笑笑氣氛頓時又活躍了起來。
韓鐵根背著手佝僂著背走在路上,滿臉的失望,繼而是死寂。
他想起了這些年來對韓春山一家的偏心,想起了這些年做的糊塗事,想起了剛才在屋裡其他人看向自己的眼神,是同情,是譏諷,是看戲,是幸災樂禍。
自己到底是錯了,糊塗了。
這麼多兒女,真正長成的竟隻有從小被壓榨被忽視的韓春山一人。
“爹,你怎麼了?娘是一時糊塗,你也不要生氣了。”韓春芳扶著韓老頭勸道。
“不是你娘糊塗,是我糊塗,是我們一家都糊塗。”韓春山說罷看著韓春萍,聲音裡滿是失望和憤怒,“你還來做什麼?夥同李喜騙了你娘二百兩銀子,嗬嗬,真是我韓鐵根的好女兒。”
韓春萍臉色一白,旁白的韓春芳卻驚聲喊道:“什麼叫騙了娘二百兩銀子?”
“爹,你怎麼能這麼說呢,是娘入夥李喜的生意,這生意嘛,總是有賺有賠的不是?”韓春萍硬著頭皮解釋道。
“這就是你們不還錢的原因?那是二百兩啊,是你爹你娘的棺材本啊,你怎麼能下得去手?”韓老頭壓抑著聲音道。
而一旁的韓春芳臉色卻比韓春萍還要蒼白,她一把抓住韓春萍的胳膊,手勁大到韓春萍疼得臉都變了。
韓春芳抖著聲音問道:“那……那我借給你的那一百兩銀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