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啦……老娘這就陪你們幾個玩個夠。”她舉起傘,擺出架勢。
——真要命,其他兩個人也被這東西拖住的話,多少還是有點麻煩……
布萊雷利在思考。
這放在平時確實沒什麼,如果考慮到現在他正在跑路——跑路途中似乎不適合想東想西,然而,他確實是在思考。
一個春夜。
時間流逝……從源源不斷的流水中蒸發……一縷又一縷的蒸騰霧氣化作了一枚懷表……
時間在倒轉。
從那個本因寂靜的春夜為起點……鮮血還未染紅那名醫生的手之前……燒傷的死者……橫七豎八的女屍或在蜷縮於寒冬,或暴屍於荒野,烏鴉目睹了一切……目擊了玩伴奇怪行為的年幼眼睛在不停的轉動,須臾間又變回了烏鴉的眼睛……世界不停地轉動,就像人們從未感受過地球的自轉,命運的譜寫也是從不以人的感受為主……挑唆者,再到少年犯……
來自底層的,食不果腹的罪惡,以及來自上層的,朱門酒肉的罪惡,那些閃爍惡意的眼睛如影隨形地飄蕩在城市上空,似乎一如既往,似乎從未改變。
有時候,真相安靜而端莊地坐在人們身邊,被人視而不見地路過——它目睹了善惡,目睹匆忙,目睹所有一切能被成為“後果”的事件……然而它就在那兒……
“——很遺憾的是,韋恩那邊沒什麼線索,不過,他似乎有提到過……他本想,如果那孩子能活下來,會不會怪他把她身上的紋身給縫合歪了,那是一句相當奇怪的……詩句?不過很遺憾的是,現在我們沒有任何關於阿迪娜屍體的去向……”
他們沉默了一下,然後繼續討論——這不過是在追逐真相中的插曲,一個遺憾,甚至,就連麵對過無數遺憾的人本身也早已成為新的遺憾,這就是為何有人直言:世界不曾改變。
……真的是這樣嗎?
他福至心靈,再次發了一個位置和一句附言過去。
實際上,他在匆忙間就用了兩次通訊,因為每一次似乎都能引來新的追兵。所以他在乾完這事兒之後,直接這玩意丟到了水裡去——所以,如果夔娥那邊需要應付的也是這玩意兒,那阿爾塔蒙那邊又發生了什麼?
他冷靜地思考著,他感受得到——之所以他們能如此有恃無恐,很大程度上是因為他們的通訊是通過阿爾塔蒙那些奇怪而又神秘的手段來進行,作為中樞的阿爾塔蒙一旦無法建立鏈接,他們就隻能當麻瓜——當然,麻瓜有什麼不好呢!隻要不在關鍵時刻掉鏈子!
……算了,下次一定。通訊設備真的該再搞幾道防護,不然一旦麻瓜了又遇上被黑掉定位,確實不太方便。
擺脫了定位,同時也讓自己置於失聯狀態的布萊雷利痛下決心——如果他能活著回去的話。
傑森接到了一個地址。
“——我去找蘭欽,你到這邊。”
那是一個……位於老城區的地址。
承載了上個世紀的回憶……承載了那些反叛者們看似滿身汙泥外表下真正不死的靈魂。
他帶著埃爾頓破門而入——實際上,也正巧去的是他,唯有持有大種姓之刃的傑森陶德才能破開這扇因主人魔力急劇遞減後搖搖欲墜的防禦,魔力層他們像星輝一樣,輕輕消散在了他們看不見的地方。
在那扇門的深處,思念保護著回憶,從歡欣到痛苦,都是一個人存在過的痕跡。
埃爾頓在傑森之後進入房間,他氣喘籲籲地撐著膝蓋,咬牙支撐著,每喘一口氣,肺部就像拉了一次風箱,但他還是一眼就看到了,他踉踉蹌蹌地跑過去,幾乎要撲在那張床頭櫃前。
“阿米莉亞……”
他用手撫摸上了那張相框,上麵是兩個女青年的合影,一個是他的阿米莉亞,另一個則是沒見過的棕發女子,前者微笑著,後者則滿臉不在乎,抽著煙,穿著背心,腰間有一串張揚的文字……背景是一處舞廳。她們親密地湊在一起,然後就這樣共同被時光遺忘……
埃爾頓一瞬間什麼都明白了。
傑森看著他拆開的相框,他環顧四周,發現了牆麵上的文字。他不得不說的是,他有種奇怪的預感,就像房間裡有什麼在注視著他們一樣,他警惕地抬起頭,卻什麼也沒發現。
他好像聽見了一聲歎息……深沉的、跨越了時間與空間,他們仍然被注視著。
阿迪娜·佩裡凱斯是多年前去世的警官阿米莉亞·埃爾頓的線人兼好友。
她的存在從未被披露,在阿米莉亞·埃爾頓因公殉職的同一天,她也死於一場車禍——然而,然而,在漏洞百出以及見證者的死亡後,她的檔案被人以權勢偷偷挪到了國外,唯一對此有所微詞的是她的外公,這位老人直到置身病榻,也堅持阿迪娜不會因為戀情受挫而跑到國外。
——隻因那是一個自由的靈魂。
由無畏的阿米莉亞·埃爾頓,以及自由的阿迪娜·佩裡凱斯聯手調查而來的……揭露那樁連環殺人案的最關鍵的證據就在相冊的機關之中。
在不肯離去的、等待正義的亡靈的威嚇之下,得以在滔天的黑暗中保存至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