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摩天輪又啟動了,伴隨著好聽的八音盒音樂,每個車廂上鑲嵌的五彩小燈泡閃爍,發出夢幻般的光芒。
隻有十攝氏度的冷天裡,琴酒的額頭竟然滴下了汗來,他單腿跪在地麵,分析著電路組成,已經一動不動地堅持了三分鐘。
這時候,他終於堅定地抬手,非常利落地割斷了第一根線。
左邊第二根主線斷裂,但倒計時仍然在跳動。因為,琴酒選擇了首先分析出那根接收天線。
他不喜歡把命運放在彆人手裡,所以最開始就要排除外部遙控爆炸的可能,誰知道那個監控著他們的爆炸犯會不會突然發瘋。
時間來到了一分半,汗水從額頭流下,掛上了琴酒淺色的睫毛,搖搖欲墜。
穿著白色玩偶服的小兔子,一直非常安靜,此時卻忽然抬起了手,用袖子輕輕拭去琴酒臉上的汗珠。
琴酒沒有抬頭,但是此刻,在決定生死的時刻,他卻能清晰地感覺到,女兒對自己的信任和十足的依賴。
一分鐘……五十秒……四十秒……三十秒……
琴酒的眼珠飛速地顫動,小小的電路在他的眼中化作巨大的三維模型,每一根電線和元件都在他的眼中纖毫畢現。
摩天輪升到了高空,可是卻沒有停下來。可能是工作人員過於心慌,或者是惻隱之心讓他無法忍心將他們困死在高空。
車廂從高處又開始往低處降落,但是離地麵越近,越代表他們離死亡又近了一步。
十……九……八……七……
阿尼亞坐在座位上,看不到自己座位下的倒計時,但是她能聽到琴酒砰砰跳動的心臟。
嘈雜的彈幕聲回蕩在耳側,雲爹媽們顯然沒有琴酒的冷靜,甚至已經開始討論穿越者在異世界的死亡會不會造成本體死亡這個問題。
有人還信誓旦旦地說,這就是阿尼亞的穿越點,說明她在這個世界的時間儘頭已經到了。
已經到時間了嗎?阿尼亞呆呆地想。可是,她還沒有和琴酒爸爸好好地相處呢。
這才是他們的第一次出門遊玩,琴酒爸爸永遠是那麼忙,她也沉迷於臥底過家家的遊戲,而沒有怎麼去經營這段父女情。
如果說改變,那麼其實還是非常大的,琴酒從一開始的極度抗拒,到慢慢接納,再到現在的完全保護態度,已經說明了一切。
可是,阿尼亞還有未了的心願呢。她希望有一天能看到琴酒也站在自由的陽光下,不用遮掩麵目,也不用總是懷疑周圍人的心思。
有三兩個好友,可以敞開心扉說一說自己的那些小秘密。有體己的家人,讓他在寒冷的雨夜結束任務之後,回到家能看到臥室一盞暖黃的燈光,或是廚房一碗溫熱的麵湯。
琴酒,當了組織二十年的□□,他不應該隻活成一把永遠精準的槍,住在黑白灰毫無人氣的房子裡,每天緊繃著疲憊的神經,輸入三道密碼鎖才能進門。
阿尼亞知道,反派父親們曾經的所作所為,是她無法回避的現實。她不是從天而降的救世主,或者是手握聖水的瑪利亞,用什麼愛與正義去感化他們。
她就是個擁有異能的小女孩,她能聽到複雜的人心,所有好的壞的、乾淨的肮臟的……光是努力不讓那些負麵的情緒侵染自己,就已經耗費了非常多的精力。
所以,她隻能在有限的相處時間裡,儘力快樂地過好自己的新世界生活,並且做好自己女兒的角色。
幸而沒有辜負她的期望,無論是宿儺還是琴酒,都對她很好。
……
五……四……三……
琴酒手起刀落,第二根線被剪斷。
電源供電倏然停止,屏幕上的倒計時數字定格在了三。
琴酒的後背僵直,眼神緊緊地盯著炸彈。
五秒,十秒過去了,什麼都沒有發生。他發出了長長的喟歎,不顧形象地一屁股坐在了車廂的地上。
可是緊接著,遠處的警笛聲重新挑起了他剛剛放鬆下來的神經。
一分鐘後,伊達航開車,帶著全副武裝的鬆田陣平和萩原研二來到了現場,立刻對四周進行了封鎖。
報警的工作人員手抖如篩糠,指著那個紅色的車廂,
“就,就是那個!炸彈就在裡麵!”
鬆田陣平將嘴裡的煙頭扔在地上,把頭盔上的防爆護具狠狠拉下,提著拆彈工具箱大步上前。
“吱呀~”冷風灌入,將紅色車廂的鐵皮門吹開。
眾人的目光望去,裡麵竟然空無一人。
鬆田陣平站在車廂邊,低頭,他看到了左邊的座位下麵,那個被拆開的黑盒子,
還有裡麵被精準剪斷的兩根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