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夜半,凝碧殿,悅妃從睡夢之中驚醒,正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一閃而入。
她沒有驚慌,反而哽咽了一聲:“都這麼晚了你還過來做什麼?”
邊說邊起了身,將榻畔一盞起夜用的燈火撥亮,就照出一張蒼白的臉色,此刻眼底噙淚,愈顯黯然。
“不來看看不放心。”淳嘉帝語氣有些疲憊,上前握住她手,倆人一塊兒在榻沿坐下,皇帝輕聲道,“這才兩日不見,怎麼瞧著就瘦了?你又沒用膳?”
悅妃苦笑了下,道:“我吃不下。”
“你這樣自苦,正是紀太後姑侄想看到的。”淳嘉帝伸手替她掠了掠鬢邊碎發,側頭過去附耳低語,“卻是我跟母後所痛心的……隻是禁足罷了,名頭是不好聽,可妃子該有的份例卻不能少了你的,做什麼要跟自己身體過不去?”
悅妃沉默片刻,癡癡的笑了起來,輕聲道:“禁足……那算什麼?自從來到帝京,自從進了宮,紀氏賤婢給咱們的折辱還少嗎?我早就習慣了,哪裡會因此就氣的吃不下?”
她深吸了口氣,“我隻是不忿惜杏軒那個賤婢!!!憑什麼她顛倒黑白害我至此,卻還能得到你的寵幸?!”
淳嘉帝目露不忍,拍了拍她手背,安撫道:“你知道我召她侍寢的緣故,隻是為了你而已。”
悅妃恨聲道:“我知道,所以更加覺得這賤婢該死。你是堂堂天子,她算個什麼東西,怎麼敢?怎麼敢!”
怎麼敢讓堂堂天子這樣委屈自己……這句話沒說出來,不過皇帝心裡有數。其實帝妃二人都很清楚,雲風篁不足為懼,讓他們這樣委屈隱忍的,歸根到底是紀氏。
可目前他們根本沒有對抗紀氏的能力……
也隻能遷怒雲風篁這小小的承閨了。
“她不會活太久了。”淳嘉帝柔聲道,“隻是不能死在斛珠宮裡,我打算明日帶她出去走走,方便那些人下手……你且忍一忍。”
“……”悅妃長長的抽泣了下,撲進他懷裡,哽咽道,“這樣的日子……這樣的日子到什麼時候……”
話沒說完,卻察覺到淳嘉帝整個人微微一僵,詫異抬頭,恰好望見他微皺的眉頭,忙問,“怎麼了?”
淳嘉帝有點尷尬的搖頭,說沒什麼。
但悅妃哪裡肯信?
追問了幾句見他顧左右而言其他,就落下淚來,道:“你是怨我了嗎?之前你跟姑姑就都叮囑過我,讓我彆去找小雲氏的麻煩,然而我沒聽你們的……現在不但自己禁足,姑姑沒臉,還拖累你不得不去惜杏軒……”
“你想到哪裡去了?”淳嘉帝歎口氣,他這青梅雖然因為自幼備受寵愛性情很有些刁蠻,但在扶陽郡的時候,總體是個爽朗明快的性.子,打從入宮做了妃嬪,竟是一日比一日往怨婦發展了。
思及往日倆人在扶陽郡王府的無憂無慮,那會兒的袁楝娘是多麼生機勃勃,通身都洋溢著活泛與快活,眉宇之間沒有任何陰霾,如今卻動輒歇斯底裡,更是容不得他有絲毫隱瞞……淳嘉帝心中憐惜,道,“不過是想到那年咱們一起去看杏花的事情,都十年過去了,卻仿佛還在眼前似的。”
這話勾起了悅妃對於過往的回憶,止住哭泣,道:“你覺得還在眼前,我卻覺得那已經是上輩子的事情了。”
淳嘉帝將她摟到懷裡,輕聲道:“這些年……實在委屈你了。”
“你也是
。”悅妃抿了抿嘴,麵上就露出些愧色來,“淑妃……我當初不該得罪她的。”
其實當初才進宮的時候,她姑姑袁太後就三申五令讓她得罪誰都可以,萬萬不要得罪雲淑妃。因為這是翼國公的嫡女,還是在淳嘉帝才登基就送進宮表忠心的人。作為保皇派的中流砥柱,這樣的表態理所當然應該得到淳嘉帝與袁太後的重視以及回饋。
所以淳嘉帝當時去彤霞宮的次數很多。
然後悅妃就吃醋了,任憑袁太後還有淳嘉帝怎麼給她掰開了揉碎了講道理,她都覺得難以接受。如果隻是這樣也還罷了,畢竟後妃之間哪有不拈酸吃醋的?
悅妃與淳嘉帝青梅竹馬兩小無猜,本該是一對神仙眷屬,卻因為淳嘉帝的意外登基,差點連妃嬪都做不了,對宮裡其他後妃抱著敵意也是人之常情。
可她在聽說淑妃有孕後嫉妒的失去了理智,派人在彤霞宮的飲食裡做了手腳……後來淑妃小產,太醫查出有異,太皇太後震怒之下下令徹查,悅妃的算計曝露無遺。
而可笑的是,她雖然的確收買了淑妃小廚房的人,但淑妃小產卻與此無關,乃是在其他地方著了道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