瓊芳宮住的是瑤寧夫人。
攝政王左膀右臂昭武伯的嫡女。
她這麼說,不啻是委婉點出對方的身份。
攝政王世子,公襄霄!
“此乃禁中之事。”公襄霄目光奇異,看了她片刻,方悠悠道,“外臣如何得知?”
雲風篁與他對望片刻,試探道:“世子若有吩咐,不妨直言?”
公襄霄陰沉沉的笑了起來:“不愧是才進宮就讓陛下的心尖尖吃了個大虧還無處說的雲承閨,這等心思靈巧,果真善解人意……可本世子資質愚鈍,卻怎麼敢輕易差遣承閨?”
這就是要她交投名狀了。
最現成的就是公襄霄剛剛提出的**一刻值千金……
老實說,這攝政王世子姿容不俗,論年紀比淳嘉還年輕些,若是花前月下你儂我儂,雲風篁一點不介意送淳嘉帝一頂綠帽子。
但眼下不行。
公襄霄擺明了想讓她為己所用,這會兒什麼都順著他,豈不是等於默認了主仆從屬?
她可沒有屈居人下的喜好。
“……妾身之所以會入宮,全拜姑父以及翼國公所賜。”雲風篁沉吟了下,就說,“但妾身那姑姑是一心一意向著妾身的,當年妾身背井離鄉,遠來帝京,姑姑視妾身如己出,妾身亦視姑姑如母……妾身那姑父官職並不高,就算與翼國公府毗鄰而居,以世子身份手段,想做什麼,又有何難?”
公襄霄聞言就是搖頭:“這若是其他人,本世子也就依了。但雲承閨麼,機敏聰慧,本世子以為還要更穩妥些。”
言外之意你雲風篁怎麼看怎麼不是省油的燈,就一個親姑姑,比親爹親娘到底隔了一層,論感情也是這兩年才培養的,誰知道關鍵時刻是不是拿捏得了你?
“宮禁森嚴,妾身出入宮闈,身邊並無可信用之人。”雲風篁對他的拒絕並不意外,從容道,“未知世子可否提點一二?”
實在不放心,你就在我身邊放人,貼身盯著我,這總行了吧?
然而公襄霄還是搖頭,理由還是那句話:“這若是其他人,本世子倒是可以推薦幾個做事還算勤勉的宮人,但雲承閨你麼……而且本世子記得你伺候的人都滿了吧?貿然換人,豈非招人耳目?”
這可是才進宮就杠上悅妃的主兒,關鍵她還占著上風!
公襄霄就算有心安插人手,怎麼可能在拿到雲風篁的可靠把柄之前明示?誰知道雲風篁這會兒信誓旦旦,會不會轉手就把他給賣了?
雲風篁眯起眼:“妾身現在是承閨,過兩天可是未必。”
不等公襄霄開口,她已繼續道,“其實世子何必存疑?今晚一晤,對世子來說,興許是意外之喜,對妾身而言,又何嘗不是正中下懷?”
公襄霄挑眉。
“妾身入宮是意外,可以說是倉促上陣。”雲風篁目光閃動,侃侃而談,“因此身邊並無可信可用之人……如世子所知,妾身在帝京唯一的親眷,就是姑姑一家。但且不說姑父官職低微,未必能夠為妾身安排可靠幫手入宮,就算安排了,以姑父與翼國公的關係,妾身如何敢信敢用?”
至於她的父族,“謝氏久居北地,就算心疼妾身,也是鞭長莫及,有心無力。”
而雲風篁呢,“妾身如今初入宮闈,位份尚低,也還罷了。可日後晉位,需要處置的事情多了,卻是尷尬!不瞞世子,妾身這兩日正愁這事兒呢,今晚得遇世子,可見上天垂憐!”
她越說越高興,甚至還開始提條件,“……內侍要機靈會看眼色會來事的,長相白淨斯文些,帶出去也有麵子;宮女跟著妾身的時間長機會多,除了聰慧端正,膽子也要大才是。妾身那自幼一塊兒長大的丫鬟,忠心是有,卻忒愚鈍膽怯了些。要不是當初時間緊急沒法換,妾身才不帶她!”
見公襄霄麵無表情的看著自己,雲風篁奇怪道,“難道世子不相信妾身?可世子希望妾身為您傳遞禁中消息,妾身呢希望在宮闈裡平步青雲,彼此合作難道不是兩全其美的事情?畢竟妾身位份高了,也更便於為世子通風報信不是?還是世子懷疑妾身沒有這樣的進取之心?”
公襄霄沉默了良久,方道:“倘若你位份高了之後,心向淳嘉呢?”
“妾身若對陛下有那許多真心,就憑方才同榻而眠的一幕……”雲風篁嗤笑一聲,“這會兒早就該自我了斷,以為陛下守節了吧?”
“……既然你無意為陛下守節。”公襄霄沉吟,“那為何不肯與本世子歡好一場,也能更加信任彼此?”
這樣大家握著對方死罪的把柄,更便於日後合作不是嗎?
雲風篁瞥他一眼,忽地一笑:“世子方才還口口聲聲說妾身與眾不同,怎麼這會兒竟糊塗了?陛下這兩日可都在惜杏軒歇著,您看妾身對他有什麼信任偏袒麼?”
你對本承閨是有什麼誤會?
本承閨是那麼好睡服的?
“……”公襄霄看著她,不知道為什麼,忽然覺得一陣無端憋屈,良久,緩緩吐了一口氣,“來人!”
頓了頓,“送承閨去小蓬萊。”
之所以這麼安排,受命的侍衛在路上解釋:“小蓬萊不似這小方壺,地方極小,差不多一目了然。向來隻幾個留守的灑掃宮女,連內侍都沒有。”
所以最適合雲風篁“不慎流落”,既不會被質疑名節,還能光明正大的回去後宮。
當然公襄霄特特兜這麼個圈子,也不全是為了穩妥,也是因為,“其中有個叫流虹的宮女,忠勉機靈,模樣也算齊整。”
雲風篁了然,所以等會兒自己上了小蓬萊,就是尋這宮女安置自己。有了這麼一段淵源,日後晉了位,也就可以順理成章的將人要到身邊。
……有著能夠將小方壺當成自家彆院一般的攝政王世子幫忙,雲風篁返回後宮的過程就很順利了。
她先是在小蓬萊由流虹伺候著沐浴更衣,換上流虹換洗的一套衣裙,末了舒舒服服的在流虹讓出來的床榻上睡了一覺。這期間流虹去稟告了島上的管事宮女,商議前往延福宮稟告。
這一番折騰雲風篁是不操心的,她被叫醒的時候,舟楫都在等著了,梳洗更衣後登船,很快就被送到了皇後跟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