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乾脆讓他親政!
就目前這局勢,換了孝宗皇帝複生怕也要焦頭爛額,何況壓根沒上過朝、純粹在紀氏一乾重臣眼皮底下長起來的淳嘉?
到時候等他手足無措了,甚至決策失誤造成巨大損失了,道德高峰可不就回到咱們手裡了?
“本宮也是這麼想的,已經叫底下人去辦了。”紀皇後微微頷首,她所謂的已經叫人去辦了,那絕對不可能隻是單純的提醒家族看皇帝熱鬨,必然是要給皇帝添油加醋,給目前本就混亂的局勢燒上一把火再一把火。
讓淳嘉帝不但敗下陣來,而且得敗的利索、敗的難堪,如此才能襯托出這些年來紀氏把持朝政、不許天子親政的良苦用心不是?
隻是此舉也不是很順利,“然而攝政王如今有意無意給陛下幫腔,王世子仍舊為天子伴讀,本宮也不知道攝政王會不會通過王世子私下指點陛下。”
紀皇後跟雲風篁一樣,都不是很看得起淳嘉帝如今的主政能力。
畢竟打理偌大國家,還是在危機時刻,真不是純靠天賦能夠擺平一切的,很多時候,天賦之外還需要經驗。
而淳嘉帝沒有任何經驗。
但紀皇後很忌諱曾經半步皇太弟的攝政王。
這位不僅僅政治經驗豐富,當年更是被無子的孝宗手把手教著護著,當成半個兒子看的。孝宗駕崩後他爭位失敗,卻還是從紀氏、鄭具、崔琬這些人手裡爭取到了“攝政王”的封銜,成為國朝最具話語權的數人之一,可見手腕高超。
要不是攝政王對於大位耿耿於懷,對淳嘉帝懷著敵視的態度,但凡他願意做個賢王輔佐皇帝的話,皇帝絕對不可能到這會兒才找到機會上朝聽政。
現在淳嘉趁著大旱教唆民意為自己擺脫傀儡狀態打開了一線生機,從攝政王的舉動看,也很有跟這便宜侄子放下
恩怨,公襄氏血脈先行聯手驅逐外人的意思……淳嘉的隱忍加上這位的悉心指點,萬一真叫皇帝熬過這一關,那日後如何,可真沒法說了。
“娘娘不必擔憂。”雲風篁心裡也覺得很不妙,但她看著沮喪的皇後,不敢表露出來,反而勸道,“您想,攝政王若果當真心向陛下,哪裡還會拖到如今?而且謠言之中汙了紀氏、驃騎大將軍的名聲,卻隻提攝政王賢德,絲毫不提陛下英明神武,可見攝政王即使如今幫著陛下,歸根到底還是念著那個位子的。”
“既然如此,他就算指點陛下,又哪裡可能掏心掏肺?”
“不過是借此機會謀奪權勢罷了!”
又說,“所以若果私下教授陛下的是攝政王,咱們反而可以放心些。因為陛下倘若是那等舉一反三的主兒,攝政王怕是頭一個容他不下!”
如此一番巧舌如簧,總算說的皇後舒展眉宇,真心實意道:“偌大宮闈,也隻你能為本宮分憂解難。”
雲風篁聞言暗鬆口氣,心說沒辦法,瞧您這垂頭喪氣的樣子,要就此被打擊的一蹶不起不要緊,萬一尋思著同皇帝和好,將我作為投名狀交上去怎麼辦?
這就是沒有強大家世撐腰的下場,彆看皇後之前對皇帝態度也不怎麼樣,甚至三番兩次主動刁難皇帝的心肝袁楝娘,論起坑那對青梅竹馬,絕對比雲風篁有過之而無不及。可她要是表示出求和之意,皇帝十成十會答應。
因為紀皇後是紀氏嫡女,皇帝的結發之妻,前朝後宮都不容小覷。
哪怕皇後說服不了家族也跟皇帝低頭呢,單她自己的分量,就足夠讓任何一個顧全大局的皇帝不計前嫌了。
而雲風篁在這宮闈裡的風生水起,歸根到底是斟酌各方平衡之後的舉動。
在皇帝受到掣肘的時候,還能有所顧忌。如今皇帝既然親政,又正值朝野上下動蕩之際,彆說雲風篁之前得罪他、得罪袁楝娘的地方數不勝數,就算無緣無故要殺個宮嬪,怕也沒人會在這眼接骨上計較。
所以雲風篁這會兒可不敢讓皇後意氣消沉。
必須攛掇著皇後繼續跟皇帝鬥下去,這樣她作為懟皇帝、懟袁楝娘的急先鋒,在這宮裡才有價值!
“娘娘,那日消暑宴上到底發生了什麼?”見皇後心情好了點了,雲風篁忙問,“妾身從鬆嶺下上來之後,被帶到那精舍,就一直糊裡糊塗的……難不成底下人造反的消息,是當時傳到宴上的嗎?”
她覺得不太可能。
廟堂上那班人若當真將百姓的事兒這麼放在心上,哪怕淳嘉帝的人私下挑唆呢,哪裡就能掀起太大的民變?畢竟百姓也不是傻子,日子過的下去,乾嘛要去做一個不好便是誅滅九族的事兒?
果然皇後也是搖頭:“三州大旱還有造反之事是消暑宴早幾日就稟告到朝堂上的,諸公對於剿撫有些異議,故而擱置了下來,到開宴時也未給出答複。”
導致規格頗高的消暑宴不了了之的,是……鄴國公夫人之死。
這位太皇太後的弟媳、紀太後的親娘、紀皇後的祖母,在跟太皇太後私下密談時,被突兀一箭穿顱而死。
因著箭矢力道極大,貫穿頭顱時帶出的不隻是鮮血。
當時與她近在咫尺的太皇太後,直接被濺了一頭一臉的紅紅白白!
……嗯,這也是紀皇後如今麵露疲色的緣故,太皇太後從消暑宴後一直臥榻不起,作為孫媳婦,這些日子都在跟太後等人換班服侍,伺候湯藥,再加上皇帝親政的壓力,能吃得消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