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雲風篁就問:“她都跟陛下說了些什麼啊?陛下又是怎麼噓寒問暖的?”
陳竹賠笑:“陛下進去之後就叫人散了,還讓雁引公公他們守在外頭。咱們安排在那邊的人也不敢很靠近,隻能繞到後頭裝作做事情,陸陸續續的聽了幾句,仿佛也沒什麼要緊的,大抵是陛下在問伊采女入宮前過的日子,想不想家、家裡還有些什麼人之類……伊采女起初挺緊張的,後來說著說著倒是自然多了。”
言外之意約莫是淳嘉帝一貫的體貼,之前雲風篁頭一次侍寢,皇帝不也是這樣麼?
先尋個妃嬪能夠搭上的話題聊天,聊個小半日的瞧著不緊張不害怕不局促了,這才寬衣解帶進入正題……雲風篁笑了笑道:“既然如此,那也不必再盯著了,且安置罷。”
見她沒表示出什麼不滿,陳竹暗鬆口氣,行了個禮方才退下。
他走之後熙景熙樂上來服侍,熙景就說著:“這事兒娘娘何必親自守到這麼晚?婢子們明早定然會稟告的。”
話沒說完卻被熙樂不動聲色的碰了下胳膊,她愣了愣,就想起來剛才用過晚膳,按著雲風篁平素的習慣,但凡皇帝不來的時候,就立刻回內室安置了,頂多在床頭點盞燈,看會兒書。
今日卻是先讓眾人都退的遠遠的,獨自待了好一會兒才將人叫回來,瞧著竟是衣冠整齊的,說等伊采女那邊消息送回來了立刻稟告本來陳竹是讓那邊的人明早掐著伊采女過來請安前稟告的,這麼一弄,他隻能馬上打發人悄悄摸過去詢問。
莫非自家這主子心裡到底是有皇帝的,這會兒可不是醋上了?
都這麼晚了才睡。
熙景這麼想著,暗道這事兒若是真的,那得空可得去告訴皇後一聲才是。
雖然她橫豎看不出來雲風篁是那種為著心上人可以拋頭顱灑熱血的主兒,可皇後如今十分看重這新晉婕妤,有任何可能的反叛都是需要注意的。
熙景一家子都在皇後手裡,可不敢有絲毫懈怠。
“今晚就熙樂守夜罷。”這時候雲風篁說道,“熙景且去休憩。”
熙景正要下意識的爭上一把,又聽她道,“明兒個熙景流虹隨本宮去請安。”
這吩咐正合熙景心意,她頓時就答應下來。
“貴妃剛才說的話,你在屏風後都聽見了?”等熙景出去了,熙樂放下帳子,卻沒離開,而是扶著榻沿緩緩跪倒。
雲風篁斜靠在榻上,一隻手撐著麵頰,褻.衣寬敞的袖子滑落下來,露出一截雪色的藕臂,在朦朦朧朧的燭火裡看去瑩然生輝,愈顯她眉眼精致,有種近乎妖異的鮮麗,就那麼平靜的看著熙樂,半晌才輕笑出聲,“有什麼想法,說來本宮聽聽?”
“……婢子願為婕妤效死!”熙樂一個頭磕在腳踏上,“咚”的一聲悶響,險些引來外頭守夜內侍的詢問,這才不敢用力了,隻繼續磕著頭,低聲且快速的說道,“求娘娘開恩,給婢子一個機會!”
雲風篁吃吃笑:“慌什麼?你躲在屏風後是本宮吩咐的,本宮難不成還會怪你?”
不會責怪,卻未必不下毒手熙樂很清楚這個道理,所以不敢回答,隻拚命乞求雲風篁給她個機會。
“本宮要怎麼給你機會呢?”雲風篁歎息著,說道,“你是世子的人啊,幫著世子做了那許多事情,竟然還有害怕的時候麼?這可真是太叫本宮意外了……還是你想著,怎麼也得將消息傳給世子?”
“娘娘,不是這樣的。”熙樂止住磕頭,艱難的說道,“婢子才進宮的時候按著規矩是要拜師傅才能學伺候貴人的本事的,婢子那師傅,是竇氏在皇城司的老人了,故此一開始就打量著將婢子栽培成伺候世子的人的。”
而她當時為了得到師傅的重
視,也是為了不被其他有背景的宮人踩下去,一直就抱著皇城司的大腿。
結果理所當然的,合家落入皇城司手裡做人質,爾後再開始參與到機密之中。
雲風篁聽著微微頷首,她就說麼熙樂這種直接參與安排攝政王世子跟妃嬪在後宮約會的人,怎麼可能隻是尋常的效命?
“但你家裡人都在皇城司手裡,還怎麼給本宮效死?”雲風篁於是好笑的看著熙樂,“宮裡都說本宮不安分沒誠意,看來你比本宮還要不安分還要沒誠意啊!”
熙樂緊緊抓著睡榻的邊沿,因著用力太過,以至於手背上的青筋暴起,她此刻十分緊張,所以聲音裡透著微微的喘息:“娘娘,婢子姊妹五個,婢子居中,自小爹不疼娘不愛,因著不愛說話,也不討兄弟姐妹歡心。後來為了送弟弟上學堂,爹娘就將九歲的婢子賣入宮闈伺候人,還讓婢子每個月都將月例送回去……娘娘覺得,婢子應該考慮他們的生死麼?”
“但你之前正因為他們的生死,聽從了世子。”雲風篁幽幽道,“血脈至親是最難割舍的,這個世上,妻子、丈夫可以再換,朋友可以重新交,子女可以繼續生……唯獨父母,是誰生的你就是誰,不可能說換對生身爹娘。這可不是你說一句不該考慮他們的死活,就可以做到的……”
“婢子可以做到!”熙樂沉默了會兒,旋即抬起頭,定定的望向雲風篁的眼睛,斬釘截鐵道,“婢子很早很早很早之前,就不想管他們了!可是婢子沒辦法!!!”
她深吸口氣,訴說道,“婢子進宮時不過九歲,若無師傅帶著,怕是根本活不到現在,遑論被安排進延福宮伺候,如今又來了娘娘跟前!師傅引著婢子進了皇城司,除卻反複耳提麵命要婢子忠誠於世子外,待婢子一向好……師傅生前是知道婢子家裡的事情的,卻說家裡人到底是家裡人,即使對婢子不好,也不能全然不管。娘娘您說,婢子能反對麼?若果反對,師傅豈能不懷疑婢子的人品?”
“後來師傅因故沒了,婢子也沒來得及怎麼孝敬她,想著她生前的話,就繼續養著家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