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咳嗽了會兒,有氣無力的吩咐送自己上樓去沐浴更衣。
雲風篁與近侍當然跟上,一番忙碌之後,皇帝散著濕漉漉的長發,換了一身玄色常服出來,先是和顏悅色的安撫了會兒雲風篁,大概就是朕一切安好愛妃不必擔心雲雲,末了不給雲風篁開口表關切的機會,就道:“愛妃,朕想起來一些事情要跟底下人說,你且去裡頭可好?”
雲風篁很想說不好,她也想聽,但皇帝一邊這麼說著,一邊起身親自送了她到一間陳設華美的艙室裡,還留了人在門口看著,免得她溜出去偷聽……
接下來就聽著樓梯那邊吱吱嘎嘎的響了好幾次,似乎皇帝不止召見了一兩批人,總之等他派人來請雲風篁過去時,畫舫已經停回了出發時的碼頭。
這也不奇怪,皇帝都掉水裡了,誰還有遊湖的興致?
“陛下,妾身給您收拾下吧。”皇帝出浴的時候不曾絞乾長發,不過如今天熱,即使艙裡擱了許多冰鑒,這麼會兒也乾的差不多了,雲風篁見狀就讓人取來赤金冠,給皇帝戴上,又替他整理了一番衣襟佩玉之類,方戴上帷帽,同他一塊兒下去。
回程的路上十分順利,因為來的時候盯著戚九麓看被皇帝抓住,這次雲風篁就沒敢再挑著簾子東張西望。
倒是在縣衙下車時,看到緊隨在馬車之畔的伴讀,紀明跟袁棵不知為何不見蹤影,倒是公襄霄、雲棲客還有鄧澄齋還在,他們的隨從當然也在。
看著帝妃下車後,一起過來行禮。
皇帝臉色不大好看,跟他們淡淡說了幾句閒話,就轉頭吩咐雲風篁先行回去休憩:“朕還有些事情,待會兒再去後頭。”
想了想又說,“待會兒讓紀嬪跟伊奉衣都去你那兒,朕晚上去陪你們用膳。”
雲風篁笑著道:“是。”
然後看了眼鄧澄齋等人,控製著視線不在戚九麓身上停留,方才步伐輕快的離開了。
她回到自己住的屋子,還沒吩咐梳洗,外頭就有人來稟告,說是紀暮紫求見。
“何事?”雲風篁聞言笑了笑,道了句讓她進來,紀暮紫進來的時候她還在宮女的伺候下洗著臉,聽著腳步聲,將帕
子扔進水盆裡,任憑尚未揩乾的水珠從麵頰滑落。
她原本天生麗質,這年紀又是最水靈的時候,肌膚雪白.粉膩,恍若凝脂,沾著水珠、胎發濡.濕的樣子,叫人下意識的想起來清晨池間瀣露未曾消散的尖荷,說不出的清新俏麗。
紀暮紫到嘴邊的話都頓了頓,是想起來袁楝娘罵前後兩批新人都是小妖精的話,紀暮紫跟袁楝娘素來不和,此刻卻也不禁產生一種讚同的想法。
這懋婕妤的確很有做妖精的本錢。
她定了定神,說道:“陛下叫人將亭照軟禁起來了,你可知道為何?”
“……還有這事兒?”雲風篁一怔,她是真不清楚,還以為紀明跟袁棵被提前打發走了呢,心念轉了轉,問,“你是怎麼知道的?”
紀暮紫沒回答,注目她麵上片刻,皺眉道:“看來你真不曉得,那算了。”
說著轉身就走,卻沒有給她解惑的意思。
“陛下今兒個在湖上落水了。”雲風篁見狀,嗬嗬一笑,走到上首坐下,朝她背影說道,“落水是因為手裡當時拿著魚竿,而那魚竿原本該是本宮拿著的……本宮在垂釣之前,直截了當的拒絕了令弟還有興寧伯侄兒參與的要求。也不知道這兩件事情有沒有什麼關係?”
紀暮紫離開的腳步一下子頓住,在原地站了會兒,驀然轉身,臉色陰沉:“你是故意的?!”
“本宮故意什麼?”雲風篁單手托腮,撐著小幾,微笑看她,“本宮早就說過了,不守規矩的人,落到什麼樣的處境,那都是活該!”
紀暮紫深呼吸,忽的轉回來,走到她跟前,微微俯身,貼近了雲風篁的麵容,低聲道:“你是不是以為靠著皇後姐姐,就可以不把我、不把亭照放在眼裡?!你莫忘記,我們都是紀氏子弟,而你,又算個什麼東西?!”
“進了宮,那就都是陛下的人,紀嬪一口一個紀氏子弟,是又忘記方才畫舫上的教訓?”雲風篁淡淡說道,“正好,今晚陛下說過來陪咱們仨用膳,要不要本宮到時候學給陛下聽聽啊?也讓本宮跟伊奉衣明白下,這宮裡到底是以位份論尊卑,還是以家世論尊卑?”
……目送紀暮紫離開,熙景跟熙樂都有些惴惴,想說什麼,雲風篁卻擺擺手:“方才沒聽見陛下的話麼?紀嬪已經知道的事情,伊奉衣那邊卻還未必得信呢,趕緊的去告訴!”
隻是雲風篁雖然將兩個宮嬪都喊到自己這邊了,晚上皇帝卻失約了,雁引親自過來代為轉達皇帝的歉意,說是因為鄭鳳的案子恰好有個非常關鍵的證據到了,皇帝得跟相關之人討論,故此不得不在前頭草草用膳:“陛下說委屈三位了,等去了行宮,再好好的陪三位遊山玩水。”
“陛下言重了,政事為重,妾身這些人反正閒著也是閒著。”雲風篁笑著說,“還請公公轉告陛下,案子再怎麼要緊,終究要保重禦體才是。”
如此打發了雁引,紀暮紫就立馬站起來告退了,她本來就不想看到雲風篁,隻不過擔心這沒什麼底線的婕妤在皇帝跟前嚼舌根才專門來的。
倒是伊杏恩,恭恭敬敬的伺候著雲風篁用完了膳,看這主位沒其他要吩咐的了,這才離開。
雲風篁就說:“去個人前頭問問,陛下今晚上可要人伺候麼?要的話,就讓伊奉衣去服侍罷。”
皇帝對此並無異議,晚上忙完後,就直接去了伊杏恩那邊。
而雲風篁,也在自己院子裡搖著團扇,等來了戚九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