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哀家知道裳楚心裡難受,哀家何嘗不心疼好好的一個孩子就這麼……”太皇太後歎著氣,“可事已至此,裳楚也還年輕!好生將養著,以後未必沒有再續母子緣分的機會!這會兒對趙承閨冷冰冰的,動輒嗬斥,弄的趙承閨成日裡誠惶誠恐,給她請脈的太醫都擔心出事,輾轉稟告到哀家跟前來了這要是再不管,這……”
太皇太後抿了抿嘴,沒有繼續說下去,眉宇之間的疲憊卻又添了幾分。
她雖然年歲已長,但因著出身富貴,又一直地位極高,常人所難以想象的養尊處優下,還有些徐娘半老的意思。可這回皇帝失蹤的湊巧,紀氏承擔了極大的壓力,於病中強自支撐大局委實傷了元氣,瞧著就浮出了幾許老相。
由於年輕時候肌膚白膩的緣故,此刻頰側的幾點老年斑格外的顯眼。
皇後注意到,心裡也是一酸,沉默了下建議:“貴妃許是自己才小產,見著趙承閨有喜,觸景傷情。要不,先將趙承閨移出來,待貴妃心緒鎮定了,再搬去鹿芩台?”
“這怕是不妥?”聞言坐在太皇太後右手的袁太後猶豫著開口,“貴妃如今本就堪堪冷靜,要是這麼做的話,就算跟她說清楚了,隻怕她也還是想東想西。到時候萬一出點兒岔子,未免太傷驃騎大將軍的心了……再者,趙承閨這胎雖然已經滿了三個月,山上行宮不比宮城平坦,來來回回的折騰,怕是對皇嗣也不好。”
這要是以往她這麼說,紀氏三代都未必會理會。
但淳嘉如今的地位,讓皇後姑侄仨也不敢繼續不拿袁太後當回事,紀皇後就連忙道歉,說是自己考慮不周:“要不孫媳待會兒先去鹿芩台看看……興許是貴妃這兩日身子乏著,暫時顧不上趙承閨,以至於底下人懈怠,讓趙承閨誤會了呢?畢竟孫媳記得,那趙承閨是個膽小的,如今又在孕中,想多了也還未必。”
太皇太後看一眼袁太後,見她沒說話,遂頷首:“先這樣吧,總之皇嗣要緊。”
紀皇後於是起身告退,隻是卻沒有立刻去鹿芩台,而是出門之後稍微走了一段,就抄小路去了紀太後住的鮮支亭。
鮮支是梔子的彆稱,這地方的裡裡外外都種滿了梔子花。
如今山下的梔子已經開到荼蘼,山上的卻正是盛放之際,雪白的花朵或者銜了一溜兒青色的花苞掩映在抹了油似的綠葉之間,山風過時清香陣陣,說不出來的清爽,隻看著都覺得暑氣消散了幾分。
皇後在花廳等了會兒,紀太後才從株雪苑回來。
見著侄女也不驚訝,隻歎口氣:“如今這宮裡一個個都惹不得,貴妃剛小產需得體恤,趙承閨有身孕也要照拂……你這皇後隻能辛苦些了。”
“這些都沒有什麼。”紀皇後沉吟道,“隻是眼下這情況,卻有些不好提暮紫的事兒了。”
提到另外個侄女,紀太後麵色沉了沉,片刻才神情複雜道:“家裡都……這會兒哪裡顧得上她?反正就算位份再低,有咱們在,她也吃不了虧。但望她經此一事,往後聰明些罷。”
紀暮紫被淳嘉帝送到太皇太後跟前請示後,太皇太後的處置方法是將之嚴厲嗬斥後貶為禦婉,這位份跟伊杏恩如今齊平,對於紀暮紫的出身來說是非常重的處罰了。而且人也被關在株雪苑後頭,至今還在抄經祈福的修身養性。
皇後早知趙氏身孕,一直沒說出來還暗自為其隱瞞,就是打算讓紀暮紫重回妃位後交給這堂妹,本來還指望在淑妃的事情上賣翼國公府一個好,或者可以給紀暮紫緩頰下……結果被雲風篁從中截胡,如今連帶紀暮紫的事情也不好提了,此刻抿了抿嘴,說道:“是。”
又複言,“媳婦覺得,不能讓淑妃那親妹繼續在懋婕妤手底下了,隻是暫時沒有好法子弄出來,這……?”
“怎麼會沒有好法子?”紀太後露出譏諷之色,說道,“那賤婢之前過的舒坦無非是仗了咱們家的勢,這會兒
轉頭去討好淳嘉,偏沉不住氣不肯放過淑妃……淳嘉瞧著好說話,卻最記恨不過,縱然暫時留著她給咱們家添堵,又哪裡可能跟你從前縱著她那麼來?你隻管去辦就是。”
紀皇後遲疑著將宮人的擔心一五一十說了。
太後聽罷有些失望:“這就難倒你了?你也未免太方正了些。咱們這邊不好主動出手,難為不能讓絢晴宮裡自己出些事情?你想那雲容華若是在斛珠宮那位的手底下,咱們要將人弄出來,誰能不理解?”
“……媳婦明白了。”紀皇後沉吟了會兒,說道,“之前宮裡準諸妃娘家每兩個月入宮探望一回,但消暑宴之後,因著皇祖母臥病,一直停了下來。如今雖然是在行宮,但諸妃家人大抵也在,要不就開上一回如何?反正陛下暫時應該無暇流連後宮,大家夥兒閒著也是閒著,不若同家裡人說說話,也更能感念皇家恩典。”
如此也能讓翼國公府的人進來做個助攻什麼的。
“哀家回頭跟母後那邊說。”紀太後點一點頭,“料想母後會答應的。”
本來紀氏此番風雨飄搖了一回,也非常需要跟朝野上下聯絡一番感情,從後宅入手,更委婉也更方便。
“媳婦就說母後這兒怎麼這樣的安靜?”紀皇後沒其他事了,打算起身告退,但走之前想起來,就問,“明惠她們出去玩了麼?母後可要多喊點人跟著,免得跟上回一樣。”
上回就是明惠公主掉下山崖的那事兒。
紀太後歎口氣,不甚高興道:“本來天熱,哀家勸她們就在屋子裡待著就是。偏明惠坐不住,鬨著要出去……也不知道瘋到哪裡去了!”
姑侄倆都不知道,明惠公主此刻正在蘭舟夜雨閣。
還很殷勤的帶了一盒子精致的糕點來,說是除了雲風篁之前點名想要的那種,還有其他幾個專門伺候紀太後的廚子新嘗試的樣式,她已經親口鑒定過,都是又好吃又易克化的。
“殿下怎麼忽然這般客氣?”雲風篁如今身份地位不比從前,對這位金枝玉葉也不需要太過捧著哄著,當然也沒必要特彆冷落,就搖著團扇,閒閒笑問,“本宮瞧著竟有些不敢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