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陛下,那兒是什麼?”雲風篁順著皇帝指的方向看去,就見是水澤裡的一片汀州,上頭生滿了蘆葦,也有其他一些略微低矮的植被,茂盛的密不透風,時見水鳥出入,四周的水麵不知深淺,清淩淩的映照著高天葦簾。
皇帝淡笑了下,放下手臂,緩聲道:“那兒有沼澤,能陷人馬,愛妃日後若是獨自出來,可要當心些。”
“瞧著怪遠的,妾身去那兒做什麼?”雲風篁瞥了眼,吃不準他是好意提醒呢,還是在那蘆葦叢裡藏了什麼不想叫自己發現的人與事,故而恐嚇自己彆靠近?
她不動聲色的嬌笑道,“陛下,妾身看到那些鳥兒了,不若現在就試試手?”
不止皇帝對她跟顧箴的臂力沒信心,實際上雲風篁自家人知自家事,這要是一直在北地,她獵大點的東西興許還要碰運氣,打個野兔麂子的還是沒問題的,可習武這種事情,猶如逆水行舟不進則退。
在帝京做了三年真正養在深閨人未識的大家閨秀,早就荒廢的不行了,哪裡還挽得了當初的弓箭?
如今也隻能欺負下鳥雀這種了。
皇帝欣然應允,於是就有人呈遞上弓箭。
給皇帝的是一張鎏金嵌寶、瞧著華而不實的長弓,雲風篁瞄了眼,估摸著大概是一石,對於皇帝來說是很輕鬆的。不過這家夥存心隱瞞,想也不會用三石弓而且三石弓太長,騎射不便,原也不適合狩獵用。
思索間給她的弓箭也送了上來,雲風篁見著就是微微一怔,這一張四鬥弓,細節處比皇帝那張還要精美些,能做裝飾的地方都鏤刻了諸多花紋鑲嵌,連弓弦都染成了會討絕大部分女子喜愛的淺緋色。
配套的一壺箭支甚至還散發著淡淡的清香,竟然還是提前熏過了沉水香的!
“知道兩位娘娘伴駕,臣特意讓人準備了一些適合女眷用的物件。”見帝妃都盯著這張弓發呆,公襄霄策馬上來解釋,“若是娘娘不喜,臣讓人換一換?”
雲風篁回過神,微笑道:“不必,世子有心了。”
她真正想說的是,戚九麓有心了。
這弓的華美且不說,才入手時就發現,擯棄掉那些繁瑣的裝飾,與她在北地慣用的弓箭,如出一轍。
十成十是戚九麓借公襄霄之手給她預備的。
定了定神,雲風篁控製著自己沒去看一眼前未婚夫,而是抽了一支箭矢搭在弦上,照準了正從不遠處的水澤上飛掠而過的水鳥,瞄準片刻,驀然鬆開!
那隻倒黴的水鳥應聲而落。
皇帝帶頭叫了聲好,於是眾人紛紛稱讚婕妤箭技高明雖然目光銳利些的都看出來,雲風篁那一箭壓根沒穿透鳥雀的身體,而是偏了,隻不過水鳥嬌小輕盈,防禦脆弱,被箭簇掛了下也傷的不輕,這才會掉入水澤飛不起來。
但才上手的弓箭就能有這準頭,慢說擱這時候的女子裡頭,就是一些將門紈絝,也難做到,所以這番奉承倒也不算昧良心。
“可惜咱們沒帶獵犬出來,娘娘這一箭卻便宜了水澤裡的魚蟲之屬了。”公襄霄笑著說道,“不然等會兒會去開宴,現成的加餐。”
雲風篁笑著道:“本宮微末之技,卻是獻醜了。若想加餐,還要看陛下呢。”
說著笑眯眯的看皇帝,皇帝淡然一笑,瞥了眼不遠處正有一群飛鳥出蘆葦,也不瞄準,抱弓如滿月,隨意射了兩箭,就聽著悲鳴陣陣,那群飛鳥裡頭下餃子似的,一迭的落水聲,卻是他用的弓力道足夠,箭支穿透鳥群,每支都不止一隻的收獲。
“陛下好厲害!”雲風篁
將弓箭掛在馬鞍上,給他鼓掌,心裡卻不以為然,暗道要是戚九麓也能做到。
因為此番隻是出來轉轉,不打算正經射獵,連鷹犬都沒帶,帝妃各自出手了一回後,也就放下弓箭,接下來哪怕看到一些野兔野雞的,也隻是議論了幾句,並未再次張弓。
飯點快過的時候一行人才回到春半山莊,皇帝陪著雲風篁去後頭,公襄霄等人自然是止步前院。
雲風篁這時候才問皇帝:“陛下,方才那些人都是誰呀?”
皇帝笑著道:“有些是宗親,有些是朝中大員的子弟……他們聽說朕要出獵,跟攝政王世子說了想湊個熱鬨,朕也就準了。”
這事情當然沒這麼簡單,所謂的湊熱鬨,要麼是來監視的,要麼是來親近的,總之目的都不單純。
雲風篁回憶著方才的匆匆一瞥,皇帝的六個伴讀裡,隻公襄霄在,其他都是生麵孔。
鄧澄齋應該是伴讀之中最受皇帝倚重的,皇帝來春半山莊狩獵,估摸著要留他在行宮那邊代為坐鎮;紀明跟袁棵因為涉及了謀害天子的罪名,雖然皇帝最終輕拿輕放了,卻也沒有遮掩他們所犯的過錯,至今還被家裡長輩盯著,在家閉門反思……說起來紀明其實也算謹慎了,不然不會專門拉上袁棵。
可皇帝比他想的要心狠,壓根沒顧忌袁棵這個小舅子。
而袁楝娘到底是偏袒皇帝的,卻也沒為這事兒尋皇帝鬨……不過這位主兒本來就是那種隻要她跟她情郎好,親爹親娘都能不管的人,一個堂弟又算什麼?
雲棲客護送淑妃靈柩回去帝京了,淑妃到底是陪了皇帝多年的老人,再加上翼國公府的忠心耿耿,皇帝大概許這人在帝京多逗留些日子,這會兒也不在。
倒是鄭鳳,不知為何,也沒見蹤影。
那些生麵孔的年紀有大有小,小的與雲風篁差不多年紀,眉宇間還帶著一團稚氣;大的二十六七的也有,觀其言談舉止以及氣度,不像是那種靠著家裡吃白飯的紈絝,多半是擔任了些職務的。
這種情況下跑過來陪天子狩獵,那麼八成是示好了。
可見皇帝羽翼漸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