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不奇怪,畢竟這附近草木葳蕤,卻不出產磚石。
袁太後當初要給皇帝驚喜,瞞著消息讓人趕工,當然就就地取材純用木料建造來的方便。
因此春半山莊上下無物不可引火,在這場席卷了大半山穀、靠著水澤阻擋跟禁軍拚死搶救才勉強控製住的大火裡,燒了個片瓦不存。
“萬幸陛下之前不在山莊。”雲風篁盯著那片遺址看了會兒,微微勾唇,眼中卻毫無笑色,淡淡道,“不然親眼看著山莊傾塌在火裡,那才叫錐心。畢竟人不在跟前,事後接到噩耗也還罷了;若是身處其間,親眼看著所在乎的一點點焚燼在火裡,卻無可奈何束手無策,可不絕望?”
紀皇後似乎沒聽出來她話語裡委婉的刺兒,輕笑了下,卻也沒再說什麼了。
後妃沉默的等待著,過了兩炷香,總算看到灰燼的儘頭飛馳來一行人。
打頭的就是皇帝,距離遠,看不清楚他麵容神情,隻覺他一襲薑紅緙絲掐金箭衣在火後的場地裡格外的打眼。箭衣比之常服要修身很多,愈顯淳嘉肩寬腰細,身段優美。
他騎乘的馬匹自也神駿,通體漆黑,無一絲雜色,奔跑時肌肉滑動,仿佛一匹油亮的緞子。
隨著距離的拉近,就見素來以溫和寬厚示人的皇帝雙眸微眯,麵色冷峻,無一絲笑意。
這讓雲風篁下意識的絞了絞帕子,因為不知道皇帝知道了不曾,不知道他知道了多少。
“皇後辛苦。”皇帝在後妃十步外就勒韁下馬,卻仍舊掀起一片灰燼,撲得他一頭一臉不說,連帶後妃這邊都遭了秧。
索性皇後跟雲風篁都帶著帷帽,麵紗直拖腰間,
宮女幫忙拍打了一番裙擺也就是了。
皇帝是結結實實被撒了一身,然而也不在乎,隨手抬了袖子抹臉,邊迎上來抬手免禮,邊問,“瑤寧呢?怎不在此?”
“陛下放心,瑤寧妹妹沒什麼大礙,就是扭了腳。”皇後將自己的帕子遞給他,和聲道,“倒是懋婕妤這回把妾身嚇壞了,她身邊的人驚慌失措竟將安神湯抓錯……”
說話間已經陪著皇帝走進皇後的帳子裡。
雲風篁趁走在最後的機會朝營地外迅速望了眼:之前陪皇帝出獵的人如今也都跟著回了來,緊跟在皇帝身後的,依然是公襄霄。
他身邊陪著戚九麓,都作出獵裝束,馬鞍上掛著弓箭、小型獵物,有些淺色衣袍上縱然隔得遠,仿佛還沾了獵物的血漬以及汙漬。
雖然礙著穀中火災沒什麼嬉鬨的舉動,但看得出來他們也沒什麼緊張跟惶恐的,想是皇帝遠行的出獵非常順利。
公襄霄也好戚九麓也罷,都自然的仿佛這期間什麼都沒發生過。
戚九麓甚至看都沒朝雲風篁這邊看一眼。
雲風篁稍作停頓就進了帳篷,裡頭皇後已經伺候著皇帝洗了臉,正勸他解了外袍換一件:“……火起的太突然,發現的時候已經救不成了。是故山莊眾人隻能先護著兩位妹妹逃出來,至於東西,實在顧不上拿多少。您留在山莊的箱籠就搶出來一個,妾身前兒個過來後看了下,好像都是些筆墨紙硯的,所以叫人連夜去行宮那邊取了些常用之物來。”
皇帝不鹹不淡的誇了幾句皇後的體貼細心,就問起起火的緣由:“山莊周圍草木葳蕤,如今正逢苗木茁壯的時候,原本就不易走水,遑論穀中有著水澤,自來水汽充沛,怎麼會發生這樣的災禍?”
“妾身也覺得想不通。”紀皇後露出迷惑不解以及為難的神色,“妾身前兒個接到消息趕過來,就問底下人了,但一群人支支吾吾的說不明白……妾身所以昨兒個親自去最開始起火的地方看了,那邊的土壤跟灰燼都有些不一樣,底下人說似乎被潑了油,但什麼油卻沒看出來。”
“山莊周圍都有著禁軍戍衛,怎麼連這樣的手腳都沒發現?”皇帝哼笑道,“萬幸山莊裡沒什麼要緊的東西,不然……”
他皺皺眉,讓皇後,“罷了,將此處禁軍頭領與朕叫進來。”
這就是要親自追查起火根源了,雲風篁心中憂慮,見皇後吩咐了宮女去喊人,自己則避去屏風後,咬了咬唇,才舉步要跟上,不意之前一直沒正眼看過她的皇帝,忽地“嘖”了一聲:“愛妃今日怎麼了?怎瞧著心事重重的……全沒了平常的跳脫?”
雲風篁一怔,下意識望向他,就見淳嘉似笑非笑的打量著自己,眼神仿佛格外意味深長。
“許是嚇著了。”她稍一遲疑,紀皇後已經代為回答,歎著氣道,“陛下不知,因著發現走水時是夜半,兩位妹妹倉皇避禍,瑤寧妹妹固然傷了腳,懋婕妤的近侍熙樂更是不知所蹤……”
“是麼?”皇後話還沒說完,皇帝微微扯起了點兒嘴角,露出一個奇怪的笑容,“那真是巧了,朕剛剛回來的路上,恰好遇見個渾身燒傷麵目全非的人,自稱是愛妃近侍熙樂。”
一後一妃幾乎控製不住神色驚叫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