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天子一聲令下,再荒唐也不能不聽,於是雲風篁隻好頂了方縐紗掐金銜花亮地紗巾,繼續伴駕。
這方紗巾其實輕薄得緊,猶如無物。
隻是掐金花紋勾連牽扯的仿佛藤蔓,將麵容遮蔽的七七八八。
淳嘉還不解氣,又冷笑說:“這會兒看不到你,朕覺得這屋子都亮堂了不少。”
“都怪妾身姿容鄙陋,見不得人。”雲風篁幽幽道,“之前委屈陛下了。”
雖然知道這妃子不可能真心認錯,但聽她自貶,淳嘉心情愉悅……等等!
他琢磨了下,見不得人?之前委屈朕?
難不成朕不是人???
嗯,嚴格來說,天子號稱上天之子,非同肉身凡胎……沒毛病。
可皇帝曉得,雲風篁絕對不是這個意思,她就是轉著彎罵他!
“既然知道自己見不得人,以後就一直戴著麵紗罷!”淳嘉冷笑了一下,說道,“睡覺更衣也彆摘下來,免得嚇著了伺候你的宮人。”
雲風篁大怒,眼珠一轉,道:“是,隻是妾身這兒麵紗不多……”
“你要多少朕著人給你送來就是。”淳嘉哼笑道,“宮裡還能缺了你幾條麵紗?”
“幾條怕是不夠。”雲風篁為難的說道,“畢竟妾身這兒這麼多人呢,而且其他宮裡也還有許多宮嬪宮女什麼的……”
淳嘉愣了愣,嗬斥道:“朕是讓你一個人戴著,你攀扯旁人做什麼?”
“可陛下讓妾身戴著麵紗的緣故是因為妾身姿容鄙陋,怕嚇著了伺候的人。”雲風篁捏著帕子,委屈道,“但絢晴宮上下以妾身生得最為出挑,其他宮裡那些個宮嬪宮女的也都不及妾身呢。妾身都要遮蔽容貌了,她們還不這麼做,這不是存心給陛下添堵麼?”
你這麼變著法子給朕添堵你還好意思講!
淳嘉被氣笑了,說道:“其他人也還罷了,就說伊禦婉,愛妃之前不是親口說她姿容連你都自愧不如?”
“妾身雖然一向謙遜,但事實勝於雄辯。”雲風篁慢悠悠道,“不信陛下召了伊禦婉以及諸宮嬪宮女來當麵對質,妾身與伊禦婉,誰更美貌?”
她就不相信有人敢當著她的麵說伊杏恩更勝一籌!
“……你這般自恃位份欺負底下人,好意思麼?”淳嘉當然不會為了這麼點兒事情大動乾戈,真把滿宮宮嬪宮女的都召集起來,隻指著她道,“堂堂昭儀,就這麼點兒心胸?虧你還好意思跟朕糾纏,想繼續晉位!”
雲風篁心道,你堂堂天子,自恃身份欺負我這小昭儀的時候怎麼不說了?
暗罵這昏君隻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卻笑嘻嘻的抱住皇帝的手臂,撒嬌道:“妾身雖然小心眼,可陛下素來寬宏大量,才不會跟妾身計較呢對不對?”
淳嘉冷笑著掙開她:“不對,朕大度也不對你大度,瞧你這小氣的勁兒,平時還不知道怎麼欺負底下人呢!朕還不跟你計較,那你回頭豈不是越發的張揚跋扈了?”
“妾身是那種人嘛!”雲風篁扯住他袖子,“慈母皇太後都說了,妾身是個好的!陛下您可彆聽那起子人背後嚼舌根,您想慈母皇太後何等高潔,何等眼力,若妾身不好,她老人家會那麼說妾身,還說了不止一遍兩遍?”
又問,“對了,都是誰跟陛下說妾身不好的?陛下,這些人背後造謠中傷宮妃,實在居心叵測其心可誅,簡直罪大惡極!妾身以為不如直接拖出去砍了,以清宮闈!”
“朕還
想把你拖出去砍了呢!”淳嘉沒好氣的瞪她一眼,作勢拂袖,不過動作幅度不大,連雲風篁隻隨意扯著的衣角都沒抽出去,哂道,“你就會在袁母後跟前裝乖巧,若是袁母後知道你在朕跟前的做派,你看她還會不會誇你?”
雲風篁說道:“陛下這話未免太過看不起慈母皇太後她老人家的冰雪聰明了,妾身覺得慈母皇太後對妾身了如指掌,所以她老人家誇妾身,那都是真心實意覺得妾身是個好的。其實妾身自己也覺得妾身挺好的,不然三宮六院這麼多人,陛下做什麼隻點了妾身跟魏妹妹去伺候慈母皇太後……”
“那是因為魏婕妤是個好的。”淳嘉冷笑,“但她一個人未免忙不過來,你就是個添頭!”
“……”雲風篁沉默。
皇帝以為她終於被自己說的啞口無言了,很有一種總算扳回一局的成就感,於是心情舒暢的端起茶碗喝茶。
結果慢條斯理喝完一盞茶水,仍舊不見雲風篁回擊,正覺得有些奇怪呢,就見她微微垂著腦袋,紗巾遮蔽看不清楚神情,隻見淺碧色宮裝的前襟上,正一點一點的落著濕痕。
這就哭了???
淳嘉有點茫然,他……他也沒說什麼……吧?
魏橫煙跟雲風篁倆誰是添頭,有點兒眼力都能看出來雲風篁至於會受不了?
他印象中這妃子挺堅強的……
好幾次要不是他足夠堅強都差點被她氣死……
“那什麼……國朝夫人都是二字封號。”皇帝想了想,乾咳一聲,試探著岔開話題,“你之前已經有了一個封號,這回是加一個呢,還是朕重新給你封一個?朕覺得‘麗懋’就不錯,你不是覺得你在三宮六院之中美貌非常,比伊禦婉更勝一籌嗎?那正好用這個‘麗’字對不對……?”
雲風篁沒理會他,甚至紗巾微微搖動,似乎哭的更厲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