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著說著沒了聲,隻一陣嗚咽,似乎難過的說不下去了。
謝橫玉三人低聲勸著,因為這季節冷了,後殿的門窗都關上,小內侍豎著耳朵聽,也是斷斷續續的,大概就是皇帝剛才的說辭:你十五姐姐泉下有知肯定也舍不得看到你這般難過雲雲。
末了雲風篁到底按捺不住,道:“這事兒不能就這麼算了,本宮等下就去稟告陛下,一定要給十五姐姐討個公道!”
“娘娘千萬不要!”聞言三人異口同聲勸阻,跟著“撲通”一聲,似有人跪下,一迭聲的說,“娘娘,當年六小姐的事情,知情人誰不說疑點重重,咱們六小姐打小公認的嫻靜溫柔,賢良淑德,怎麼可能紅杏出牆?!可是汪氏將事情做的鐵證如山,老爺夫人心痛萬分,也無可奈何,非但被迫將六小姐浸豬籠,更是連帶娘娘、十五小姐這些沒出閣的女孩子,都深受牽累!”
“如今十五小姐的事情,那邊報給謝氏的時候,人都葬下去了,又豈能留下證據?沒憑沒據的,又怎麼跟他們家理論?!傳了出去,隻會說咱們謝氏蠻橫霸道,到時候,家裡如今待嫁之年的小姐家,恐怕也是……”
“正因為沒有憑據,才要請陛下出手。”雲風篁哽咽說,“道理是跟明事理的人講的,這般卑劣無恥之徒,跟他們講道理,他們聽得懂麼!他們願意聽麼!不過是對牛彈琴!”
謝橫玉急聲道:“娘娘您冷靜些!您想北地自來是攝政王的地盤,紀氏之流都不敢染指!陛下做什麼寵愛您,還厚賜謝氏子弟?不就是指望將來與攝政王……咱們家能夠出力?可如今家裡的公子們尚未下場,咱們家什麼都沒能給陛下做呢,卻就要這個要那個,豈非貪得無厭?”
“縱然陛下仁厚,不跟咱們計較,可是娘娘,您忘記夫人走之前再三叮囑的了?陛下如今也很艱難,既為妃嬪,合該體恤陛下才是!十五小姐左右已經沒了,再怎麼給她討公道,她也活不過來!與其為了
一時意氣,為難陛下,還不如暫時忍耐,等陛下禦極宇內,再說此事不遲!”
“不遲嗎?”雲風篁過了會兒,才啞聲道,“媽媽,這宮裡,論出身尊貴,妃位上的誰不壓本宮一頭?論美貌,媽媽也是見過伊貴人的;論年輕,伊貴人與本宮同歲,以後這宮裡,還會陸陸續續的進新人。陛下如今對本宮是很好的,可是以後呢?”
她淒然說道,“如伊貴人之流,即使有朝一日人老珠黃,好歹有個親生骨肉做念想,陛下看在皇嗣的份上,對其母終歸有著憐惜。至於本宮……伊貴人的孩子,其他宮裡人的孩子,說是生出來交給本宮撫養,也是本宮的子嗣。”
“但實際上,一旦本宮失勢,那些孩子,本宮一個也留不住的。”
“所以,不趁現在為十五姐姐報仇雪恨,誰知道本宮還有沒有以後?”
謝橫玉嗚咽說:“您不要這樣說!您還記得夫人的叮囑嗎?陛下自來性情仁厚,是念舊情的。您好好服侍他,用心孝敬慈母皇太後,他日縱然年長色衰,不複如今的寵愛,陛下也必然會好生安置您,不會讓您晚景淒涼的……人心都是肉長的,您這會兒依仗帝寵,隻考慮自己,不考慮陛下,次數多了,恩情豈能不用儘?”
“您再想想夫人的話,千萬不要學悅修媛……娘娘,您想想夫人走之前多麼舍不得,您想想陛下這些日子待您的好,夫人都說了,就您進宮以來對陛下的輕慢,陛下賜死了您您也不冤枉……您真的不能再給陛下添麻煩了!!!”
雲風篁半晌沒作聲。
小內侍還想繼續偷聽,但這時候忽聞同伴在遠處呼喚自己,擔心暴露,忙不迭的走了開去,等到遠離正殿了,這才出聲回應。
……半晌後,他聽到的內容被轉達到淳嘉耳中。
“後來呢?她們主仆就是在殿中抱頭痛哭,沒其他動靜了?”淳嘉思索了一番,問傳話的內侍。
內侍低頭道:“就在剛才,魏昭容打頭,陸充儀、賈充媛、順婕妤四位娘娘一起到浣花殿探望真妃娘娘,真妃娘娘說是乏著,沒跟她們說兩句話就將人打發了,卻留了順婕妤下來說話。”
淳嘉沉默了會兒,讓他退下,問身畔的雁引:“你覺得真妃這是什麼意思?”
雁引想了想,謹慎道:“奴婢以為,真妃娘娘儘管心裡親近謝氏,到底是雲氏女。”
“是啊,她是雲氏女。”淳嘉微哂,“遇見了麻煩,被身邊人勸著不好來找朕,打翼國公府的主意,也是理所當然。”
說到這兒,話鋒一轉,“隻是……你說,真妃這番做派,是真情流露呢,還是,專門做給朕看的?”
“奴婢愚笨。”雁引低頭道,“卻不知道真妃娘娘的心思。”
淳嘉歎口氣,喃喃道:“你不知道麼?也對,朕如今也吃不準,這雲風篁,哪句話真,哪句話假?”
頓了頓,他吩咐,“打聽一下,謝氏十五小姐,究竟是怎麼回事?”
與此同時,浣花殿內,目送雲卿縵離開的雲風篁,也在對謝橫玉說:“陛下八成會派人去打聽十五姐姐的事情,隻要他這麼做了,本宮也就放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