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年的中秋宴少了很多人,太皇太後是不可能出現的,淳嘉都沒問她的意思,直接讓雲風篁對外宣布了她需要靜養的消息;三位皇太後,一位被廢為庶人,兩位“臥病”,當然也出席不了;皇後呢又剛剛離宮,還帶走了一位婕妤。
故此所有的視線,都集中在了淳嘉的身上,以及……淳嘉的身側。
畢竟後位已經空出來了,這次宮宴,說不得就會看出繼後人選的風向標。
距離淳嘉最近的是雲風篁。
皇後不在,宮闈如今位份最高的就是她,這沒毛病。
反正這安排是先給淳嘉過目過的,他都未曾提出異議,雲風篁更不可能打壓自己。
其次就是宣妃瑞妃……全部按照位份來,中規中矩,沒有任何的意外。
座位上看不出來什麼端倪,大家於是就留心著帝王的一舉一動,希望能夠找出他更青睞誰的憑據。
隻是淳嘉全程注意力壓根不在妃嬪身上,倒是頻頻向攝政王敬酒,不時也招呼一下之前在紀氏覆滅裡出力的功臣們,其中歐陽燕然因為年紀比較大,又被貶謫過,被天子再三叮囑彆喝多了,還叫宮人將他麵前的酒水特彆溫了一回,看起來似乎天子很看重歐陽氏。
但跟著天子又跟洛氏的家主追憶了一番往昔,同孟氏的家主聊了好久孟氏祖上的輝煌,與殷氏的家主談論了一番詞賦之道……反正四家誰家都沒被冷落,誰家也都沒獨秀一枝。
此外得到恩寵的還有翼國公等臣子,淳嘉對翼國公不如對四家熱絡,但態度之間更加隨意,倒顯得更親近了。
當下就有人替翼國公惋惜,要不是貞熙淑妃去的早,這會兒的繼後之位怕是根本沒有懸念罷?
不過又想到雲家還有個親生女兒在宮裡的,就是四皇子的生母燮妃。
雖然燮妃在宮闈裡聲名不顯,可人家有個好爹啊!
雲風篁座位緊挨著淳嘉,居高臨下,將底下眾人神情儘收眼底,不禁嘴角微勾。
就在這時候,底下一名緋袍官員出列,向淳嘉舉觴祝酒。
淳嘉見著,目光微閃,含笑喝了。
按著規矩那官員頂多說上兩句吉祥話,就該還席。
但他拱手為禮,開口卻道:“陛下,如此良辰吉時,臣有一事,為陛下聖譽,不得不說。”
“愛卿但說無妨。”淳嘉笑著擺手,神情和悅,一派寬厚人主的樣子。
隻是雲風篁熟知他秉性,卻察覺到這位天子此刻心情其實很不好。
果然那官員道:“昨晚有奴仆不堪忍受苛待,喬裝打扮至衙門揭發主家……這等事情本來不該在今日拿出來說,打擾了陛下與諸位的興致。但那奴仆乃賈充媛之母族賈氏的家生子,言及賈充媛與前皇後紀氏及宮闈諸位娘娘身中三屍蟲事,茲事體大,臣不敢不說,亦不敢拖延。”
這時候開場才過,教坊司精心編排的歌舞正自升平。
一番話說罷,四周固然頃刻間安靜下來,遠處絲竹聲都亂了幾分。
雲風篁微微蹙眉,側頭看向淳嘉。
年輕的天子眼中一片冰冷,神情平靜,語氣卻一如既往的溫和:“此時君臣同樂,共慶佳節。此事等宴散之後,
再來稟告。愛卿且還席,待會兒朕再單獨召見,如何?”
那官員猶豫了下,到底不敢反駁天子,就拱了拱手,道:“臣遵旨。”
眼下一出意外就要就此消弭,攝政王慢慢放下酒盞,似笑非笑道:“且慢!”
他轉向淳嘉,緩聲說道,“陛下此舉不妥!中秋節宴年年都有,而且今歲格外的不齊全,太皇太後與慈母、聖母兩位皇太後都未曾出席,連前皇後也黯然離宮……今日這宴飲,本來就沒什麼滋味,還不如做點兒正事!”
說著環顧左右,“諸位以為如何?”
雲風篁揣測他應該是提前串聯過,好幾個臣子都站出來附和,表示願意聽一聽賈氏奴仆的揭發內容,尤其是涉及到前皇後跟諸妃中了三屍蟲一事,說是關係社稷也不算過分,怎麼都該徹查到底的。
這麼明顯的挑事兒,淳嘉這邊的當然也不會坐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