淳嘉不知道袁太後暗地裡給了自己三日的時間考慮,他回到太初宮,靜坐了會兒就開始批閱奏章。
因為這天去絢晴宮跟春慵宮耽擱了功夫,故此晚上就沒召幸妃嬪,而是留在前頭加班加點的料理政務了。
夜間獨自躺在寢殿裡,就尋思著要怎麼解決這事兒?
他這個袁母後由於不是親娘,自來跟他說事情都是溫溫和和,很少會疾言厲色,遑論頤指氣使。都是用商量的口吻,留足了斡旋的餘地,免得一個不好,落下芥蒂。
雖然常年相處之下,尤其是登基以來這段艱難的歲月裡母子倆共同相扶持著走過來,感情非比尋常,不是親生勝似親生了,可長年累月下來的習慣是很難一下子改變的。
袁太後已經習慣了用這樣的柔和的態度來對待淳嘉。
但如果她態度堅決起來,也就意味著,這是她絕對不會讓步的時候。
可雲風篁……又豈是願意忍氣吞聲的人?
她既然將這件事情捅到淳嘉跟前,還以退為進的自請賜死,顯然就是要皇帝,或者說要袁太後給她一個交代。
之前淳嘉將罪名推到攝政王頭上,雲風篁看似相信了,但帝妃心裡都清楚,這不過是一個心照不宣的默契,其實真正的罪魁禍首是誰他們心裡都清楚。
按照這種默契,接下來淳嘉會代表袁太後給雲風篁一份補償,這事兒才算勉強了結。
結果現在袁太後的意思,是不賞反貶。
那叫雲風篁怎麼接受?
誠然淳嘉如果一定要順著太後,賢妃想不接受也隻能接受。
但他又不忍心。
皇帝輾轉反側的思索著兩全其美之策時,雲風篁也在動腦筋想辦法:“兩位長公主殿下的大婚在即,明兒個派人去陛下那邊說一聲,讓二十一哥進宮來,給本宮說說婚禮的事兒預備的怎麼樣了,免得怠慢了金枝玉葉。”
清人說道:“昨兒個宴席上不是才見過麵?”
“昨兒個那麼點時間,哪裡說的清楚?”雲風篁淡淡說道,“而且二十一哥乃本宮血脈至親,就算本宮如今身為帝妃,難道見不得?”
“……婢子不是這個意思,婢子隻是覺得,慈母皇太後那邊已經對娘娘有著不滿了,若果娘娘這會兒還要召見二十一公子,恐怕慈母皇太後會越發的不喜。”
雲風篁就是冷笑:“慈母皇太後左右看本宮不順眼了,本宮卻何必再在意她的想法?而且,你以為本宮這會兒不召見二十一哥,慈母皇太後就會覺得本宮是個好的?”
“慈母皇太後到底是長輩……”清人低聲說道,“您委屈點,好好兒哄著點……”
“她要是那種好哄的長輩本宮也就哄著點了,可她是麼?”雲風篁眯著眼,淡淡說道,“都到這地步了你怎麼還是不明白?她如今是對本宮生了殺心,是想要本宮死——不要以為遂安長公主即將下降謝氏就可以高枕無憂了,且不說長公主一日不曾下降一日就有著變數,就算長公主下降了,甚至孩子都生下來了,那又怎麼樣?”
“你是覺得遂安長公主能夠在陛下還有兩位皇太後跟前說得上話呢還是覺得沈太嬪說得上話?!”
“本宮在,可保謝氏,謝氏在,卻保不了本宮——這會兒本宮隻要稍微軟弱點,那就是一退再退潰不成軍!到時候,本宮沒個好下場,你覺得謝氏能有個好收場?”
清人立刻跪了下來:“婢子絕無為了謝氏讓娘娘委屈自己的意思!”
雲風篁沒看她,冷著臉:“謝氏若是能夠起來,對本宮誠然是有益的,但首先得到好處
的,難道不是謝氏自己?一個個見天讓本宮做低伏小,也不想想看,如果本宮從進宮那天就開始做低伏小,不知道爭不知道搶,早就被一席破草席卷了扔在亂葬崗了,還能有今日?!”
“這宮裡要怎麼做才能夠過的好,本宮比你們清楚!”
“所以老老實實的聽話就好,彆妄想著給本宮指手畫腳,真那麼厲害不如本宮推薦你們給陛下,也從宮嬪做到四妃給本宮瞧瞧?”
清人被罵的頭都不敢抬,四周近侍個個噤若寒蟬,又怕又不敢求情,好一會兒,還是赤萼仗著年紀最小,怯生生的上來勸:“娘娘息怒,婢子們生長謝氏,見的世麵不多,未免言語愚鈍,心裡都是想為娘娘考慮的,決計沒有其他意思。”
“你們有其他意思也沒事兒,如今不是從前了,如今本宮在這宮闈裡也算熬出頭,底下想給本宮效命的多了去了。”雲風篁不客氣的嗤笑了聲,“你們要是還記著謝氏,本宮隨時隨地可以放你們回去,正好空出名額提拔那些心裡隻有本宮的人。”
於是眾人都跪了下去,戰戰兢兢的說她們絕對不敢這麼想,是從進宮那天就向著娘娘您,千真萬確沒有惦記著謝氏的。
雲風篁嗬嗬一笑,不置可否,自顧自的進裡間去了。
被扔下的侍者們不敢起來,就這麼跪了一晚上,次日早晨,賢妃起來梳妝了,才漫不經心的讓她們平身——心裡尋思著,經過這麼一出敲打,這些人該記得她們的主子是她雲風篁一個人,而不是謝氏了?
因為是謝氏家生子出身,家人都還捏在了江氏手裡,清人她們偶爾會站在整個謝氏,包括雲風篁在內的謝氏的那種,來考慮問題。
這也不是她們存心這麼做,而是雲風篁一貫表現得對謝氏十分在意,她們不免就覺得,雲風篁跟謝氏本來就是一體的。
但雲風篁察覺到,是早就厭煩了,既有機會,豈能不發作一番?
而且接下來,她也還要從底下提拔些宮人到身邊,讓清人這些人知道,她不是非用她們不可。
這天陳竹奉命到太初宮跟淳嘉提了賢妃想見娘家兄弟的事兒,要是平常淳嘉肯定要盤問一番,畢竟中秋節宴上剛剛才見過麵不是?發生了什麼要這麼急著再見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