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皇子還在昏睡,小臉兒紅撲撲的看起來跟平常沒什麼兩樣,甚至十分的康健。
倒是雲風篁,淳嘉難得見她這樣狼狽的樣子,鬢發散亂麵容憔悴,衣裙雖然還鮮亮,卻滿是褶皺。發髻上原本應該對插的步搖也有一支不知道去哪兒了,似風雨之後的花枝兒,美則美矣,透著股兒倦怠衰殘的落寞。
“你又不是太醫,穰兒不適,叫太醫跟宮人守著就行,何必親自這樣勞累?”淳嘉隻在大皇子的搖籃前站了會兒,就握著她手出了門,到外頭廊下輕聲責備,“就算看重孩子,你想兩個孩子如今才這麼點大,哪裡離得開你的照拂?你把自己熬出事情來,他們還能指望誰?”
雲風篁就詫異的看他:“他們也是陛下的骨血,最該指望的難道不是陛下?”
淳嘉一時間語塞,又不好跟她說自己其實沒有很看重這些個骨血,他甚至不敢表現出對公襄穰公襄穠的無可無不可,因為會被賢妃認為這是不重視她所以才輕看她膝下的子嗣,又或者這是覺得兩個孩子生母寒微,不夠高貴。
沉默了一陣,他歎著氣給雲風篁整理了下鬢發:“好生安置罷,小孩子生病也是難免,左右熱退下去應該沒什麼大礙,且彆惦記著,先顧好自己,啊?”
雲風篁抿著嘴,輕聲應了。
等送走皇帝,她轉過頭來就換了副臉色,將宮門一關,令絢晴宮上下都到正殿集合,拍著桌子就是一頓破口大罵,中心思想就是懷疑這宮闈上下看她這主位待下寬厚,慣了不識慣,恩將仇報的謀害大皇子!
眾人當然不敢領這罪名,紛紛跪地辯解,說絕對沒有這樣的事情。
但雲風篁不相信,說已經抓到證據,大皇子之所以會抽搐會
發熱都是有人謀害的緣故,如今下手的人抓到的,但是主使的、傳信的,還在查。不過沒關係,事關皇嗣,何等重大?寧錯殺不放過,要是找不出線索來,她就讓絢晴宮上下同罪,反正都是些宮嬪宮人的,她想怎麼處置不可以?
雲風篁在宮闈的風評,主要是妃子間的風評從來沒好過。
可是在低階宮嬪以及宮人裡,口碑其實不壞,蓋因她對這些人,雖然談不上體貼入微,但也賞罰分明,而且出手大方,尤其是年少美貌的宮嬪,從來不做攔著不許她們出頭的事情,甚至還主動幫忙製造機會……所以底下人對她雖然尊敬,倒沒有太多的畏懼。
因為這兩年相處就證明了,隻要規規矩矩的伺候著,賢妃是不會沒事找事的。
但這一趟賢妃發作的很讓人惶恐,說的話也讓他們想起來從前跟雲風篁作對的諸妃的下場。
絢晴宮一時間風聲鶴唳的,雲風篁也不叫他們散開,訓話完了就回去後頭歇息了,讓清人給他們傳話,兩天之內沒線索,她就將絢晴宮上下的宮嬪宮人全部換掉,左右她一個賢妃還缺宮裡人跟伺候的?
至於說被換掉的人會是什麼下場就不用講了。
從前的皇後貴妃淑妃都死的死、走的走,何況他們呢?
這下子大家都慌了神,起初還指望找人去說情,比如說伊杏恩之類平素很受雲風篁喜愛的宮嬪,但伊杏恩抹著淚說這種情況她怎麼敢?
她親生骨肉昭慶公主也在雲風篁膝下,是跟大皇子一起被撫養的。
如今雲風篁為大皇子受到苛刻發作,她這個昭慶的生母去說話,是幾個意思?是覺得大皇子不在雲風篁名下、是記在淑妃名下所以不需要太重視呢,還是下次萬一她女兒有個好歹,合該息事寧人?
再找清人等近侍,一個個麵露難色說平時也還罷了,現在不可能。
因為大皇子出事後雲風篁已經先對近侍發作過了,說他們都是廢物,連倆孩子都看不好,要來何用:“咱們都是看著娘娘長大的,最清楚娘娘的脾氣,這會兒娘娘是動了真怒了,誰去說情都是白搭,還是依著娘娘的意思來罷。不然,誰都不會有好結果。”
眾人希望破滅,隻短暫的感慨哀歎後,就……開始了互相揭發!
這個說聽到過隔壁采女私下埋怨主位不抬舉自己,那個講前頭寶林嫉妒伊杏恩能生下皇嗣,再一個義憤填膺的檢舉了好幾個平素來往密切的“姊妹”,乃是跟外頭有著勾結……
這些消息有真有假,清人幾個一邊記錄一邊整理,都很氣:“娘娘平素待她們還不夠好的?要不是今兒個這麼一出,都不知道這些小蹄子私下竟然這般心思!”
所以雲風篁看到之後吩咐將被檢舉的統統從重發落時,近侍沒人勸。
本來有什麼樣的主子就有什麼樣的下人,雲風篁自來果斷,她手底下也很利索,於是一番行刑下來,宮人死傷了二十來個,宮嬪都被打廢了三五個——這結果傳了出去,六宮都震驚了!
因為就是宮嬪殺手純恪夫人還得寵的時候,斛珠宮前前後後沒了的宮人宮嬪人數肯定在這之上,可那都是陸陸續續,今天死一個隔兩天殘一個的那種。
哪有一下子一鍋端的?
就算雲風篁有著充分的理由——重視皇嗣——也不可避免的被人暗搓搓捅到兩位皇太後麵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