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公主雖然沒有直接的說出懷疑淳嘉,可她先說自己乃是“一介女流”,“礙不了誰的眼”,就是在說她不可能威脅到淳嘉的帝位了,又說,“賢妃深得皇兄寵愛”,口口聲聲賢妃就算不喜歡她,看在皇帝的麵子上也不應該害她,而淳嘉對雲風篁的寵愛是人儘皆知的事情,賢妃卻還是對長公主下手了,這豈是賢妃無法無天嗎?豈不是淳嘉的默許乃至於縱容?
最後一句更有意思了,偌大宮闈隻有賢妃有這膽子……這是賢妃有這膽子,還是誰給了賢妃這膽子?!
很多人忍不住去看淳嘉,雖然沒敢說什麼,但眼底已經有了些責備與不忿。
繼承了人家親爹的帝位,拿著人家親爹留下來的差不多一切,卻還這樣委屈人家親生女兒……這已經不是不厚道的問題,而是喪儘天良了!
“妾身自然不敢質疑長公主殿下,但正如長公主殿下所言,妾身對長公主隻有感激沒有絲毫怨懟,早先在行宮時,長公主臥病,妾身也是時常前往探望的。”雲風篁在心裡輕輕籲了口氣,心說幸虧自己不放心,主動過來摻合了一把。
不然這種情況下,淳嘉連質疑的話都不怎麼好說,因為質疑了就代表不信任長公主,就可能被懷疑偏袒雲風篁。
萬幸她自己在場,她可不欠孝宗什麼,就上前一步,揚聲說道,“那蔡氏,妾身也還有些記憶。其所在的染湘宮,去歲
時尚無主位,故此在避暑時,蔡氏染疾,當時宮中有些事情,前皇後分身乏術,宮人不敢前往打擾,故而輾轉稟告到妾身跟前。妾身想著人命關天,故而鬥膽命太醫前往診治……從頭到尾,妾身都不曾見過那蔡氏,事後也未曾將此事放在心上過!若果蔡氏對此念念不忘,想要報恩,頭一個要報的,難道不是為她輾轉各處求告的宮人?第二個要報答的,也應該是為其診治的太醫,卻哪裡輪得到妾身?!”
“最重要的是妾身從來沒有對長公主殿下生出過惡意,更遑論指使人對長公主殿下下毒手!”
“誠如殿下所言,妾身素來在陛下跟前很有幾分體麵,膝下又養著大皇子跟昭慶公主,以妾身的出身,能有今日,可謂平步青雲天壤之彆!”
“妾身又不是那等不知道惜福的人,為什麼要謀害與妾身有恩無仇的長公主殿下?!還是拿自己如今的好日子去冒險?!”
長公主跟妃子說的都有道理,這種情況下當然是上證據。
明惠就說道:“本宮此番之所以回來的遲了,一則是餘毒未清,不能急速趕路;二則是整理諸般罪證,以便口說無憑,冤枉無辜。”
她既然敢講這個話,或者說,她背後的太皇太後以及攝政王既然敢讓她在廟堂上講這個話,顯然是做好了充分的準備的。
不一會兒,昨兒個隨鳳駕回來的侍者們,就帶進了一名明顯受過嚴刑拷打的宮女,說就是之前伺候長公主茶果、也是受命直接給長公主下毒的人。
此外還有一大疊口供,都是按好了手印、看成色有新有舊的。
侍者們征得淳嘉同意後,將之分發眾臣。
臣子們花了一段時間才交換著看完整份口供,彼此交換著眼色。
其實以他們的經驗,不難看出來,這份口供沒有那麼完美無瑕無懈可擊。
中間不乏可以攻訐與質疑的地方。
所以所謂賢妃謀害長公主,未必是真。
問題是……
如今爭執的雙方,一位是帝妃,一位是先帝唯一的嫡女。
帝妃雖然得寵,可以再選,哪怕膝下有兩位皇嗣,但宮裡還有其他高位可以撫養繈褓裡的皇嗣……
至於先帝嫡女,先帝可就這麼一個女兒!
這要怎麼選,還用說麼?
站明惠長公主,哪怕最後證明明惠長公主誤會了,或者乾脆就是存心栽贓賢妃,至少落一個力保先帝血脈的忠義名聲,哪怕淳嘉也不能為此公然責備他們。
站賢妃的話,很容易被認為是趨炎附勢的小人,而且還會背負上苛刻孝宗嫡女的罪名,也許此舉會讓淳嘉暗喜,但官聲清名都沒有了,往後跟同僚們相處也不容易,皇帝也不是一定會有著回報……這……
臣子們你看我我看你,很快就達成了一致的默契:保長公主,棄賢妃!
攝政王與幾個心腹手下彼此交換著得意的眼神,又拈須看向帝座上的淳嘉,由於冕旒阻隔,並不清楚皇帝如今的神情,但想也知道,不會好看。
他心中冷哼:你跟小雲氏那賤婢不是能說會道嗎?不是巧舌如簧嗎?不是無理也能說出三分理嗎?
孤這次,不跟你講道理,隻跟你講情分!
憑借著孝宗遺澤,國朝上下,誰敢在明麵上委屈了三位長公主尤其是嫡出的明惠?
而雲風篁呢?
寒門微戶出來連個親生骨肉都沒有的她,有什麼?
不犧牲她,犧牲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