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春慵宮那邊同避暑前沒多大變化,曲太後的變化就比較大了。
這位聖母皇太後本來就是身量偏於纖細的美人,短短數月不見又瘦了一圈,望去就有些形銷骨立的意思。
顧箴不由吃了一驚,見禮畢,就顫聲問:“母後何以沉屙至此?可要換幾個太醫來瞧瞧?”
不是說兩位皇太後隻是不想離開帝京去扶陽郡才裝病嗎?
怎麼曲太後瞧著像是真病了?
“無妨的。”許是身子骨兒虛,曲太後開口時嗓音也透著股兒飄忽,緩聲說道,“哀家隻是這兩日沒什麼胃口。”
顧箴連忙勸她無論如何也要保重鳳體……說實話,要說宮裡頭存在過的三位皇太後裡,母後皇太後當然是最受忌憚的,紀晟去後,慈母皇太後差不多接手了她的地位跟權勢,也接手了後妃們的忌憚。
也就聖母皇太後,因為不管事,同後妃們也沒什麼瓜葛,倒是遠香近臭,是後妃們最不反感的長輩了。
所以顧箴對曲太後還真有點兒真情實意,很是花了一番功夫勸慰。
曲太後含笑聽著,說皇後真正純孝體貼。
這也不過場麵話而已,但顧箴之前被太皇太後訓斥過,又在慈母皇太後跟前沒得什麼特彆的體麵,被她這麼一講,竟很有些受寵若驚。
太後又問起來皇嗣們的情況,於是雲風篁也加入了話題,同太後說了些秦王以及昭慶公主的趣事,一時間婆媳和樂。
這時候雲風篁忽然提起來:“太後娘娘,方才妾身隨皇後娘娘去慈母皇太後那邊請安,慈母皇太後說整日裡待在宮中十分無趣。皇後娘娘所以想趁如今大家都回來了帝京,在宮中設宴熱鬨一番呢,卻不知道您覺得如何?”
曲太後微笑道:“皇後有心了,隻是你們才從綺山行宮跋涉歸來,就要這樣張羅,未免太過辛苦。”
“伺候母後是兒媳的分內事,怎麼能說辛苦呢?”顧箴連忙說道,“陛下政務繁忙,服侍好兩位母後本來就是兒媳應該做的。也是兒媳不好,才讓兩位母後今歲在宮裡受了大委屈了。如今不過是辦場宴飲而已,哪裡就算得上辛苦?卻辛苦母後們在宮中熬過這些日子的暑熱呢。”
太後聽著,眼眶微紅,歎息道:“哀家從來沒想到,這把年紀了還能遇見皇後這樣的體恤人兒。”
就彆過臉去,似乎有些控製不住情緒。
這也是可以理解的,畢竟前皇後紀淩紫也不是不會孝順,隻不過作為紀氏第三代鳳主,那是什麼身份地位,連淳嘉對這發妻都不敢造次,紀淩紫在位時,除了對自己的姑姑兼正經婆婆紀晟還算恭敬外,對慈母皇太後也不過麵上情,到了聖母皇太後這兒,雖然沒有什麼忤逆奚落的,卻是壓根直接忽略了曲太後的存在。
曲太後怕是頭一次享受到兒媳婦真心實意的噓寒問暖同孝敬呢。
於是宴飲的事情就這麼敲定了。
離開佳善宮的時候,顧箴還同雲風篁感慨,說曲太後也不容易,好歹是正兒八經受封的皇太後,卻在宮裡過的這般冷冷清清戰戰兢兢,竟比許多妃子還艱難了。
這話講出來她又覺得不妥,警覺的試探雲風篁會不會去跟慈母皇太後說?
“娘娘這多心的,妾身在慈母皇太後那兒有多不待見您又不是不清楚。”雲風篁就說她,“妾身就算去說了,慈母皇太後不定順手治妾身一個詆毀皇後娘娘的罪呢!您說妾身何必去討這沒趣?”
顧箴想想也是,這才鬆口氣。
回到延福宮,她就派人去請淳嘉過來商議事情。
這在以前皇後是不會這麼做的,有什麼讓宮人去皇帝跟前說什麼就是,除非有必要,不然她不會做這種絕口不提隻讓人請了皇帝過來的舉動。
但現在不一樣了,為了膝下兩位皇子能夠在皇帝跟前多露臉,她也得變著法子將人請過來。
所以淳嘉忙完一陣,到了延福宮,才進門就看到三皇子拿著一些玩具,在廊下逗弄楚王。
被左右提醒聖駕前來後,三皇子捏著手裡的東西,怯生生的上前行禮,低聲喊道:“父皇。”
“楚王今兒個好些了麼?”淳嘉淡淡的應了
一聲,走上回廊,伸手將蹲坐在地上的楚王抱起來端詳。
楚王笑嘻嘻的伸手摟住他脖頸,任憑伺候的人在皇帝背後使眼色打手勢,卻也不喊人,隻咿咿呀呀的說著聽不懂的話,眼神懵懂而純淨,一塵不染的讓人心悸。
淳嘉在心裡歎口氣,雖然說自從這孩子連續數日高燒不退時,太醫就私下讓他做好了心理準備,但真正看著楚王從原本的機靈活潑,變成如今這癡癡迷迷,還是覺得十分惋惜。
他摟著楚王溫聲細語說了會兒話,見他都不能回答,反而鬨著要落地,就將孩子放了下去。
楚王才站住,就忙不迭的朝三皇子跑過去了。
顯然跟這個兄長關係不錯。
三皇子被弟弟撲過來抱著,眼底卻全是羨慕。
這些神情淳嘉當然看的清楚,不過卻沒有理會,隻緩聲吩咐左右照顧好兩位皇子,也就朝正殿裡走了。
實際上顧皇後一早接到消息迎出來,但見天子去跟皇子們親熱,故意沒上前。
此刻在窗欞裡看到,方才整理一番衣裙走出來,道:“陛下這樣早就過來了?妾身還以為您得過會兒才能有空。”
淳嘉溫言說道:“還有些政務尚未處置,怕皇後等急了,故此先過來看看。”
這話聽著仿佛十分體貼顧箴,但顧箴心裡明白,這是因為皇帝今兒個不打算在崇昌殿過夜,就趁著日頭還高,過來將事情說完,順理成章去處置“尚未完成的政務”,完了晚上可以去他想去的地方。
多半是絢晴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