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風篁麵無表情道:“韶妃如今凶險,能騙一時算一時罷。”
末了側頭問陳兢:“去打聽下前頭朝會什麼時候結束?到底來了什麼要緊的消息,以至於韶妃難產這樣的事情,都沒人敢進去稟告?”
陳兢明白,重點在於今兒個朝會商議的什麼要緊消息,會意離開。
眾人又守了會兒,裡頭韶妃的哭嚎越來越微弱,這兆頭已經很不好了,片刻後,一個穩婆滿頭大汗的出來,請皇後準許太醫入內,這情況皇後跟貴妃必須有著姿態,於是一起卸了釵環,帶上太醫入內。
雲風篁才進去產房就皺起眉,裡頭捂的嚴嚴實實的,味道實在不怎麼好。
關鍵是韶妃還在不住的呻-吟哭泣,三個穩婆一個比一個臉色難看,怎麼看怎麼都是一副不吉祥的樣子。
她跟顧箴都沒生產過,有限的經驗都是道聽途說,這會兒也隻能站在床頭,努力的想些話語勸說韶妃,讓她挺住,為了自己為了孩子為了殷家為了皇帝,反正什麼話能夠刺-激殷芄的求生之念就說什麼。
屋角銅漏一點一滴的過去,韶妃被後妃二人說的振作了幾番,最終一片兵荒馬亂裡,終於聽到了細弱的啼哭聲。
眾人正自鬆口氣,卻見負責照顧韶妃、給韶妃
拿帕子擦臉的宮人驚呼出聲:“娘娘?!娘娘!”
顧箴跟雲風篁大驚失色,推開她上前,就見韶妃麵色青白,氣若遊絲,胸口的起伏一點點的平息下去。
“殷氏你醒醒!”顧箴忍不住高聲喝道,“你快點兒醒醒!孩子已經出來了,你還沒看一眼,你甘心就這樣睡過去?!”
韶妃似乎聽見了,又似乎沒聽見,她嘴唇翕動了幾下,這動作就用儘了她最後的力氣,甚至穩婆將尚未清洗的皇嗣手忙腳亂抱過來,她眼皮都沒能睜開,就這樣朝旁歪了下頭,旋即一點兒也不動了。
說實話,雲風篁對於死人並不陌生。
進宮之前,她親眼目睹了自己庶姐謝風鬟的浸豬籠,還曾多次潛入水底去看她的屍體,進宮後,經她之手的、受她波及的、為她導致的,死的人就更多了。
然而這一刻,她也不禁有些動容。
殷芄的離世過程既不如謝風鬟那樣聲勢浩大,也不如從前那些人的激烈,就這麼在難產後孩子微弱的啼哭裡無聲睡去,卻透著難言的悲愴。
很難說清楚這是什麼緣故,也許是因為剛才的掙紮過於艱難,孩子落地卻未及看一眼便撒手的功虧一簣;也許是因為淳嘉自始至終沒出現,誰也不知道韶妃之前想交代給皇帝的是什麼話?也許是儘管洛寒衣幫忙說情去通知了殷家人,卻至今未曾趕到……總之這個有著一個非常寵愛她的父親的貴女妃子,帶著無儘的遺憾走了。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生下來的是兒子還是女兒?
顧箴僵硬的站著,好一會兒,才轉過身來,眼中有著隱約的淚光,低聲道:“韶妃……走了,皇嗣還小,你代皇嗣給韶妃磕幾個頭,送她一程罷。”
穩婆戰戰兢兢的抱著皇嗣磕頭。
末了,雲風篁輕聲問:“是男是女?”
剛才太過忙亂了,這時候才有人關注這個問題:“……是位小皇子。”
喜添貴子本該說幾句吉祥話,但對著韶妃餘溫尚在的屍體,沒人有心情討喜。
沉默了一陣,皇後緩緩道:“給七皇子收拾下,好生伺候著。”
後妃出了產房,外間業已聽到動靜,不管心裡怎麼想的,麵色都很嚴肅。
“……韶妃生下七皇子後,走了。”顧箴環視了一圈,簡短通知了一聲,對雲風篁道,“聖駕過會兒應該會來,咱們且再等會兒。”
落座後,皇後命其他人都離遠了點,皺眉同雲風篁道,“七皇子瞧著十分孱弱。”
雲風篁也看出來了:“但望韶妃在天之靈能夠庇佑七皇子。”
雖然韶妃掙命生下這個兒子,但一個不好,不定他們母子很快就會團聚……
於前朝有著重大國事需要君臣商議時,發生了這樣的事情,說實話真不是什麼好兆頭。
但看在韶妃屍骨未寒的份上,後妃默契的沒提這話。
接下來她們都沒心情交談,就這麼靜靜-坐著等待淳嘉。
然而半晌後,聖駕未至,倒是有宮人滿頭大汗的來稟告,說是殷衢次女、殷芄的胞妹殷女蘿至宮門求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