淳嘉默然片刻,讓他暫且告退,就讓人去絢晴宮召雲風篁過來。
半晌後看著步伐輕快似一無所知的貴妃笑意盈盈進門,他就有些不忍心,揮退左右,方才道:“阿篁,你近來可留意過你家裡人?”
“我家裡人怎麼了?”雲風篁還以為他要說謝氏受到攻訐的事兒,忙道,“莫不是他們辦差不力?若是如此,還請陛下莫要同他們計較,畢竟誰年輕的時候不是這麼過來的呢?他們對朝廷的心是極忠誠的,就是欠缺一些經驗,還望陛下莫要嫌棄。”
本來要是計劃如她所料,皇帝是收到雲風篁以及謝氏都受到了無端的攻訐的消息才喊她過來,那麼她這麼一講,皇帝八成會格外憐惜,告訴她不是謝氏子弟做差了事情,而是有人蓄意栽贓汙蔑雲雲……雲風篁再哭訴一番委屈,挑動皇帝的怒吼,這個事情既跟她沒什麼關係,又讓幕後真凶沒好日子過。
但現在麼。
皇帝麵上不忍之色愈重,欲言又止,片刻後歎口氣,將孫聿前來稟告時寫的折子拿給她:“你自己看吧。”
雲風篁特彆細致的帶著一絲疑惑與忐忑接過折子一看,差點沒氣暈過去!!!
“陛下,妾身不敢質疑皇城司,但妾身家裡人何至於如此愚蠢?”她捏著折子的手都在哆嗦,好一會兒,才咬著牙問皇帝,“再說了,謝氏門楣寒微,縱然二十一哥尚主之後,平步青雲,餘人也不過依著長公主府,於帝京勉強立足罷了。卻哪裡來這樣的能耐,做成這樣的事情?”
這話倒不是給謝氏子弟強詞奪理,而是真心實意想不通。
謝氏有多少本事她自認為還是比較清楚的,如果那些謠言當真出自謝氏子弟之手,何以陳兢會查不出來?
現在這個血親娘家最大的牌麵無非是她以及謝無爭,可能謝無爭作為駙馬在外頭行動方便些,然而論權勢地位,還是雲風篁更勝一籌。
謝氏憑什麼做小動作能瞞得過她的耳目???
……還是陳兢隻是麵子貨,實際上是個廢物???
“這裡頭肯定有人推波助瀾。”皇帝隻道她無法接受會有這麼
蠢的隊友,語調越發溫柔,“但事情的確是謝氏起的頭……阿篁你也彆生氣了,這樣的親眷,早日認清他們的真麵目也好。”
他趁勢說出自己的想法,“你有我護著,何必在意諸多兄弟子侄是賢是愚?”
隻是他不這麼講還好,他這麼講了,雲風篁反而懷疑起了他:莫不是皇城司沒找到真正的罪魁禍首,又或者罪魁禍首比較棘手,比如慈母皇太後,故此皇帝授意底下人將謝氏子弟當成了替罪羊,好打消自己扶持娘家的念頭?
“……”雲風篁心念電轉,認為這種時候畢竟謝氏子弟被捏著把柄,不宜與皇帝鬨,便露出傷感之色,道,“古人說芝蘭玉樹,都願意使之生於庭中。我也難以免俗啊!再說陛下政務繁忙,我一介女流不能為陛下分憂,也不好插手旁人家的事情,自然想著督促兄弟子侄,好生進學用功,以為陛下驅策。可誰知道他們竟然這樣糊塗,才來帝京幾天,就被三迷五道的,這樣的事情也做得出來!”
皇帝安慰幾句,就問她打算如何處置:“這些都是你家人,我也不忍苛責,隻是這等事情,但凡開了頭,若不給足教訓,恐怕還有後來者,自恃血親,叫你越發為難。”
雲風篁若是心裡不生疑惑,如今誰來勸她都沒用,敢這麼吃裡扒外,就算是血親,她也絕對不會手軟!
但如今驚疑不定的,吃不準這些兄弟子侄是否冤枉,不免懷疑如果當真從重處置了,可不是等於自剪羽翼?
就作出不忍之色,淒然說道:“說是這麼說,可他們都是跟我一起長大的血脈至親。我在家裡時,諸長輩都十分寵愛縱容,若是今兒個苛責其子嗣,將來卻如何與長輩們交代?還請陛下念在他們初犯的份上,從輕發落罷!”
這決定倒是讓皇帝有些詫異了,他自覺對貴妃的脾性還是很了解的,固然重視血脈親族,但可能打小備受寵愛、習慣了以自我為中心的緣故,貴妃更考慮自己的喜怒哀樂,而不是整個家族的利益。
不然她自己不能生,還能不效仿顧箴,弄倆謝氏女進來綿延子嗣?
所以這個事情的真相曝露出來後,在皇帝看來,貴妃八成不會善罷甘休,哪怕不至於將兄弟子侄都打落塵埃罷,也絕對不會輕饒。
但如今聽著,卻是想不了了之?
朕的貴妃這麼心慈手軟的嗎?
淳嘉有點兒茫然,再三跟雲風篁確認,就有點兒後悔,不該問貴妃的意思,應該安慰幾句將人哄走,自己來個乾綱獨斷。
但現在懊惱也晚了,貴妃就在跟前珠淚盈盈的看著,軟語央求他高抬貴手……淳嘉儘管心下不願意,到底舍不得她這樣忍辱負重的難過,最終猶豫良久,還是點了頭,隻道:“但這隻是頭一次,再有下回,就算阿篁你幫他們說情,我也不許了。”
雲風篁抽抽噎噎的謝了恩,就推說不敢打擾皇帝處置政務,告退回後宮了。
皇帝隻道她如今心情複雜,也就沒留,還寬慰了幾句,允諾晚上會去浣花殿。
然後雲風篁回到浣花殿就將陳兢叫到跟前喝問:“之前謠言之事,方才陛下親口言乃謝氏子弟所為,你到底是怎麼做的事,連本宮娘家那幾個才來帝京不幾日的混賬東西,都能將你蒙蔽過去?!”
陳兢聽著悚然一驚,忙道:“娘娘,奴婢當時千真萬確下了力氣查的,隻是查來查去,委實與謝氏毫無關係啊!否則奴婢怎麼敢瞞娘娘?”
雲風篁陰著臉,道:“事到如今說這些也晚了,你且去一趟謝氏,責問他們這到底怎麼回事?!”
陳兢連忙應下,卻聽主子又說,“讓陳竹也一起去。”
“……是!”他聽著心頭一沉,當初他就是抓住陳竹犯下大錯的機會上位的,如今雲風篁專門這麼說,可見此事如果做的不好,不定就是陳竹第二,也要被厭棄了。
吩咐了陳竹陳兢,雲風篁麵色陰沉依舊,剛剛淳嘉說的話興許彆有所圖,但有一點是事實,那就是凡事開了頭,若不給足教訓,說不得就有第二次第三次!
問題是她作為宮妃,深居宮闈,不能及時的掌握諸兄弟子侄的動向。
往往接到消息時,人家該做的都做的差不多了。
長此以往,謝氏彆說成長起來給她做籌碼了,不反過來拖累她成為人人喊打的奸妃就不錯了!
這事兒要怎麼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