淳嘉見狀連忙趁熱打鐵道:“正是如此,其實本來早就該到了,隻是如今天冷,一路上風雪交加的,耽擱了行程。”
結果雲風篁跟著就狠推了他一把,喝道:“我都不知道的事兒,你倒是這麼清楚?我可不覺得我們謝氏,有那個資格叫你堂堂天子不錯眼的盯著,連個婦道人家的行蹤,都牢記在心!你這是十萬分的不放心我,故而要將我親娘拉過來做人質怎麼著?”
又哭道,“我前生世裡是作了多少孽,要遇見你?”
淳嘉焦頭爛額,百般解釋,敏貴妃都不肯聽,反正他說什麼,她都能理解成皇帝不信任她……最後眼看晚膳的時辰到了,皇帝無可奈何,就歎口氣,道:“你不想吃就算了,那我陪著你罷。”
他說到做到,這天浣花殿上下諸多宮人一起到寢殿外跪下央求,帝妃二人都是茶米未進。
次日早上,皇帝也未肯用早膳,就自去上朝了,而雲風篁早在前兩日就跟皇後告了假,再加上是第四日不肯進食了,精神氣力都已微弱,就躺在榻上昏昏沉沉的睡著。
清人在袖子裡悄悄藏了兩個果子進去見她,雲風篁讓她望風,自己啃著果子充饑,順帶問起江氏來帝京的事兒:“這是什麼時候的消息,為何都沒人跟本宮講?”
“婢子也不清楚。”清人連忙說道,“許是十三公子他們私下所為?畢竟上回娘娘發作,他們十分惶恐,可能是想請夫人過來幫忙說情。”
雲風篁冷笑了一聲,說道:“娘要是來了,也不知道是忙著進宮來尋本宮說情呢,還是追著他們打罵給他們立規矩?”
“夫人定然是向著娘娘的。”清人柔聲說道,“夫人來了也好,必然可以幫娘娘看住這些人,不叫他們胡鬨。”
“說是這麼說,可誰知道將來怎麼樣呢?”雲風篁想想淳嘉如今還這樣年輕,沒意外的話,淳嘉一朝還有很多年,就微微歎息,道,
“當初娘不肯留在帝京,不就是擔心這個麼?”
說的那麼好聽,可在雲風篁看來,如果真的舍不得,怎麼肯長年分彆?
江氏是疼愛她的,這一點她相信,但江氏也不止她一個孩子。
雖然這個道理是很多年前跟謝風鬟爭寵時就明白的,雲風篁心裡還是有些不舒坦。
可能習慣了被偏愛的人都這樣吧。
反正她不會承認這是自己貪得無厭。
“怎麼會呢?”清人為舊主說著話,“您想想當初夫人得知您進宮後,可是二話不說想方設法的趕過來的!這回也是聽說了消息就立刻前來……夫人心裡最惦記的就是您了,之所以早先不肯在帝京落腳,歸根到底夫人在祖宅經營了一輩子,哪裡是說放開就能夠放開的?”
雲風篁這才不抱怨了,低聲道:“她早點來也好,十三哥他們,沒個人盯著,本宮不想也不敢再用他們了。以本宮的出身,到現在的地位,這前朝後宮,盯著本宮的人還不夠多的嗎?這次你們也看到了,世子婦有恙,追根究底跟本宮沒什麼關係的,就因為本宮同世子婦有過恩怨,陛下就率先親自懷疑上本宮了……要本宮是皇後那樣的出身,陛下會這麼直截了當的提出來?”
“陛下這是不跟娘娘見外呢。”清人安慰道,“您想陛下問您時專門遣退了左右,可見還是心疼您的,是打算弄清楚來龍去脈之後,再作計議。要不然的話,那就是當眾責問,甚至不問青紅皂白的定下來罪名,處置了您好安撫翼國公府了。”
“……你這是拿他當天子看待,所以覺得雷霆雨露俱是君恩啊!”雲風篁歎息道,“可本宮若是純粹當他是天子,還會這樣對他麼?還是你覺得本宮不會裝模作樣?”
清人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麼,隻小心翼翼道:“陛下也是不容易,他也是儘力想對您好了。隻是……”
“隻是他有他的難處?”雲風篁將果子的核交給她,接過茶水漱口,淡淡說道,“可這世上,有幾個人過的不艱難呢?本宮難道就容易了嗎?”
可是後妃誰不是委屈著自己,奉承著皇帝呢?清人這樣想著,卻不敢說出來,輕聲道:“娘娘是受委屈了。”
雲風篁沒有回答,擺了擺手,讓她下去。
中午的時候皇帝中斷處置政務,專門乘輦來了浣花殿。
因著連續兩頓水米未進,皇帝很有些疲憊,嘴唇甚至有些乾裂,禦前近侍的神情一個比一個凝重,這種凝重在被告訴敏貴妃至今不肯進食後簡直成了絕望。
淳嘉親自到榻前勸說了會兒無果,沉默片刻,就道:“那咱們一起罷。”
隻是他還想陪著貴妃繼續僵持下去,伺候的人卻是吃不消了,當下大部分人跪在地上求他們不要再這樣下去,少數腿腳快的則是兵分幾路,前往春慵宮、佳善宮以及延福宮,分彆稟告了慈母皇太後、聖母皇太後以及皇後顧箴。
這三位聽到消息後都十分吃驚,她們都很清楚雲風篁的得寵,卻也沒想到她得寵到這地步,自己不吃不喝,皇帝勸不住的情況下,竟然以天子之尊陪著不吃不喝……皇後心情尤其的複雜,定了定神才道:“貴妃糊塗,什麼事情不能好好兒的說,非要這樣折磨自己,更是帶累聖駕?叫人備輦,去浣花殿!”
她跟慈母皇太後、聖母皇太後差不多是前後腳抵達,須知道絢晴宮距離延福宮不遠,跟春慵宮、佳善宮卻頗有一段距離,可見兩位皇太後心急如焚的程度。
三位鳳駕到了浣花殿上,讓跪了滿地的宮人都起來免得擋路,就直接進去寢殿看帝妃。
進了寢殿的門,轉過鏤刻山水花鳥紫檀木嵌雲母大理石座八折屏風,便見帳幔低垂之間,淳嘉身著朝服,正坐在榻沿,握著貴妃的手,而貴妃麵朝內,並不看他,從外頭進來人的視線裡,隻看到她一點白皙的下頷,隱沒在黑鴉鴉的發絲與被褥之間。
“貴妃這是病成了什麼樣子,連皇兒都要陪著不吃不喝?”袁太後隻看了貴妃一眼,就去看淳嘉,就見淳嘉緊鎖雙眉,神情頗為討好,心頭猶如被捅了一刀,忍不住冷笑出聲,“要不哀家也陪著你一起水米不進,看能不能好一點,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