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妃再次自儘獲救後,到底也沒得到淳嘉的格外垂憐,仍舊需要如其他妃嬪一樣,日日去往崇昌殿請安。
由此前朝後宮都知道這位皇帝的青梅是徹徹底底的失寵了。
甚至連最後的一份體麵都保留不住。
唏噓之餘,不免感慨貴妃的帝寵,的的確確是越過了安妃盛寵那會兒的。
“饒是如此,你們看貴妃什麼時候消停過提攜娘家人?”新晉貴人顧蘇對此有著特彆的認識,“可見想得陛下長長久久的心意,還是要在前朝能夠為陛下分憂才是。”
顧蘇在家裡的時候天真而魯莽,顧氏上下也沒指望她進宮之後能夠有什麼成就,不惹出大的麻煩來,幫著皇後生兒育女,也就是了。
所以她的陪嫁也沒精心挑選,仍舊是打小伺候她的丫鬟,自然是一門心思向著自家主子,非但不跟顧家報信顧蘇的胳膊肘朝外拐,還幫忙出謀劃策:“早先姨娘就叮囑過小姐,沒事兒多跟嗣公子親近。那時候小姐沒進宮,也還罷了。如今既然要為陛下操心,那要不還是時常給嗣公子問候些個?畢竟這也是為了嗣公子好,小姐在宮裡得了體麵,也是嗣公子的助力不是?”
她們主仆倆所以嘀嘀咕咕的,決定挖顧家、挖定北軍的牆角,以助顧蘇爭寵。
甚至顧蘇的近侍還有一個野望,那就是顧箴並不得淳嘉喜愛,能夠封後,純靠顧家。
而顧蘇不也是顧家女?
……這些雲風篁自然不知,知道了也無所謂,她這會兒正為遂安長公主的子嗣緣分頭疼。
之前,她說服了江氏再等些日子,誰知道這日遂安長公主進宮來,先去了慶慈宮,未久過來浣花殿,才進門,就被看出來眼眶紅紅的,形容憔悴,望著老了好幾歲的樣子。
雲風篁大吃一驚,忙請她坐下,又親自將茶水端過去,關切問:“殿下這是怎麼了?可是駙馬說了做了什麼混賬,叫你動了氣?你是金枝玉葉,且彆同他一般見識,本宮這就叫人告知他嬸母,有他好看!”
她心裡不住的罵著謝無爭,覺得謝氏簡直就是前途無亮,這得勢才幾天啊,又是內鬥又是得罪長公主的,怎麼看怎麼沒有成為一國重臣的命!
這種混賬家族要不就彆管了,任憑他們自生自滅去!
有那功夫還不如多兜搭幾個現成的大族,合縱連橫之下也不是不能互相信任……
貴妃念頭一個接一個的,臉色瞬間就難看起來。
遂安長公主卻是拉著她手哭了一回,才說道:“不關駙馬的事,是……是我自己有問題!”
雲風篁還以為她跟謝無爭真的起了衝突,就責備道:“殿下說的哪裡話?您是什麼身份?謝無爭能夠尚主,那是多少世代修來的福氣!彆說您素來賢良淑德溫文爾雅,你們之間起了齟齬,那一準兒是謝無爭的不是!就算您嬌縱些,那也是應該的!”
這話可不是專門說給遂安長公主聽的。
雲風篁打從心眼裡就是這麼想的。
什麼妻者齊也,那首先得門當戶對才是。
不然憑什麼平起平坐?
她自己倒是憑借種種手段以及部分氣運貴為貴妃,可這中間多少行險多少委屈,日後還留了多少後患,隻有自己心裡清楚。
這要是跟的是戚九麓,其他不說,首先戚九麓敢廣納姬妾,她就敢送他無數頂綠帽子!
憑什麼謝無爭可以輕輕鬆鬆啊!
“娘娘彆這樣說,這真的與駙馬沒有關係!”遂安長公主哽咽出聲,“駙馬這會兒還不知道這事……是我自己,我昨兒個去雲安姐姐那邊看她跟素波,瞧著素波可愛,就跟雲安姐姐多說了幾句話。”雲安長公主與駙馬鄭鳳棽才落地的女兒,乳名素波。
雲風篁柔聲問都說了些什麼?
然而心中已經隱約有著猜測了。
果然遂安長公主抽抽噎噎的講:“雲安姐姐說,駙馬向來跟我歇在一處,都這許多日子了,卻還沒消息,雖然可能是子嗣緣分沒到,但也合該尋個擅長婦嬰的太醫好生瞧瞧了。因為之前姐姐她待產,陛下專門吩咐了數名太醫前往雲安長公主府待命,如今素波滿月了,也還沒召回來。雲安姐姐就打發了左右,召了他們來給我請脈。”
“可是殿下有什麼小恙在身?”雲風篁暗自歎息,麵上則是一派不以為然,“殿下還年輕,怕什麼?陛下派給雲安長公主殿下的太醫都是醫術極為高明的,既然察覺殿下抱恙,遲早都能治好你的。說起來這也是本宮的不是,隻想著你還年輕,子嗣也不必那麼急切,竟沒想到提早吩咐太醫給你專門瞧瞧。”
說是這麼說,但實際上她是不會
這麼做的。
畢竟雲安長公主跟遂安長公主同父異母,又是一起長大,情分深厚,雲安懷疑遂安婚後一直沒消息是身體有問題,當場喊了太醫來給妹妹看,那是姐妹情深,是關心遂安長公主。
可這事兒如果是雲風篁做的,哪怕也是出自對遂安長公主的關心,少不得被認為是催促長公主麻溜的給謝無爭開枝散葉了。
到時候淳嘉都要說她的。
這個道理遂安也明白,聞言慘笑了一下,說道:“若隻是染恙也還罷了……可我卻與前皇後還有現皇後一樣,都是為三屍蟲所害,這輩子怕是都子嗣無望了!”
說著禁不住慟哭出聲!
“……怎會如此?!”剛剛遂安提到雲安的女兒鄭素波,雲風篁就猜到約莫是這麼個結果,但此刻聽她親口說出來,還是覺得有些不可思議,“你是先帝愛女,紀氏謀害先帝與今上的妃嬪子嗣也還罷了,卻何必對你下這毒手?!”
而且,“雲安長公主殿下如何?她可曾遭此毒手?”
“姐姐沒事。”遂安長公主語氣複雜道,“關於這個,我們也想不通!今日我遞帖子進宮,專門去慶慈宮問了皇祖母……”
“太皇太後怎麼說?”
“皇祖母沉默了很久,然後跟我說,她也不知道這是怎麼回事?”遂安長公主難過的說道,“我跟雲安姐姐都是先帝骨血,雖然不是庶人紀晟親生,可她在時,待我們既不壞,我們對她,也是真心實意當做母後敬重的。實在不能明白,為什麼這樣的事情會發生在我身上?”
她心緒難平,最後一句話,差不多是喊出來的。
雲風篁聽著也覺得唏噓,安撫的拍了拍她手背,歎道:“這真的……本宮都不知道說什麼好了?本宮才進宮的時候,你們仨姐妹裡,就你看著最是安靜乖巧,按說就算庶人紀晟嫉恨你們母嬪,怎麼也不該對你下這毒手?或者這不是庶人紀晟,而是其他人做的?”
“可是會是誰呢?”遂安長公主想不通,“如娘娘所言,我素來不愛說話,雖然未能如明惠姐姐那樣,恩澤陛下的諸妃嬪,可也不至於得罪了誰?畢竟我們平常都在瑤玉宮,或者綿福宮玩耍,很少同諸妃嬪照麵。”
最主要的是,她跟上下兩代妃子按說都沒有什麼利益衝突。
誰會害她這麼個行事為人都沒有得罪人、也不能跟誰爭奪什麼的先帝之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