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如說淳嘉已經在對攝政王下手了。
以及某處住著個醫術高明但對朝廷局勢不甚了解的老大夫。
反正不管淳嘉之前說的話是暗示還是警告,雲風篁都不會放過這個推明惠一把的機會。
她這兒忙忙碌碌的,巴不得明惠能乾點,早些起來作死,誰知道神宗的兒子孫女都不爭氣,明惠那邊還在讓老大夫看著,試圖瞞過太皇太後的耳目振作起來呢,攝政王就出事了!
說是中毒,昏迷不醒,情況十分危急。
行宮接到消息時非常的震驚,淳嘉都顧不上高興,忙不迭的帶上最擅長解毒的太醫,親自前往看視。
……彆管這最擅長解毒的太醫去了是解毒的還是送攝政王一程的,反正皇帝憂心叔叔的好侄兒的形象是非常到位的。
然後趕到攝政王在綺山這邊的彆院,才走進去,還沒看到攝政王,斜刺裡跑出來一個十歲上下的華服男童,往他跟前一跪,開口就要揭發母妃謀害父王!
是的,陸氏跟攝政王的嫡幼子,師從韋長空的攝政王府小王爺,靠著親娘逼走大哥,即將成為王府繼承人的公襄震,頭一次出現在人前,就是舉報陸氏毒害攝政王。
這發展峰回路轉的,淳嘉都怔忪了半晌,才命人將他扶起:“先去看你父王。”
此刻彆院這邊已經徹底亂套了。
不然的話,公襄震也不至於能夠跑到淳嘉跟前說這樣駭人聽聞的事兒。
進到內室之後,就見攝政王麵若金紙奄奄一息。
看起來就是那種活不久的樣子,淳嘉作出倉皇憂急之色,詢問幾句,就讓帶來的太醫上前。
這太醫醫術十分了得,神情鄭重的給攝政王一番診治,就擦著冷汗表示王爺過會兒就能醒,但之後就說不得了,因為所中之毒十分剛烈霸道,真不好說。
太醫這麼說的時候給淳嘉比了個隱蔽的手勢,淳嘉於是了然:彆管之前能不能救,反正攝政王等會兒醒過來之後,是肯定活不下去了。
深知皇帝心思的太醫就沒正經為攝政王解毒,不過是設法催逼其潛力,榨乾了最後一絲生機,換取他兩日回光返照罷了。
這也是公襄震救了公襄若寄幾日,要沒這帶孝子的橫插一手,淳嘉肯定不會讓攝政王醒過來的。
但現在麼,於情於理,也該讓公襄若寄走的明白點不是?
也顯得天子真心實意救
人,攝政王純粹死在了妻兒手裡。
趁著攝政王醒過來還有點兒辰光,淳嘉帶了公襄震到隔壁屋子細問:“你方才說的是怎麼回事?你母妃可是你父王的正妻,素來得你父王敬重,平常行事也十分體貼你父王,如何會謀害親夫?”
淳嘉這會兒的確有些納悶,在他看來,陸氏哪怕覺得公襄若寄不行了想下船,也不至於不聲不響的毒殺丈夫吧?
這不是自己也走上死路麼?
再看看麵前漲紅了臉的便宜堂弟,皇帝若有所思:難道,是陸氏覺得大廈將傾,想犧牲丈夫跟自己,保下親兒子?
從母愛的角度考慮倒也不是不可能。
“……臣不知。”公襄震整個人都在哆嗦,他生得不是很像公襄若寄,更像陸氏,韶秀白皙,長的很是不錯,隻是此刻心緒激動,望去倉皇無措,全沒有錦衣玉食養出來的宗室子該有的端莊嫻雅,略帶哽咽道,“臣……臣方才聽聞父王有些不適,專門跑過來看望,卻……卻被攔在了外麵!說是母妃在裡頭陪著,讓臣過會兒再來!”
他這些年來一直被隱藏在王府內,除了老師韋長空跟父母外,根本見不到什麼人的,對父母的感情,比尋常孩子更為深刻。
要說父母之間,受到老師韋長空的影響,卻更重視父親。
這麼著,他就很急,索性繞到後麵,趁著如今這季節窗戶都開著的功夫,打算悄悄鑽進去看看父王的情況。
然後就看到他母妃親手給父王強灌了一碗湯汁,邊灌邊自言自語:“你不要怪我……我也沒辦法……你不死,我跟震兒豈能有好下場?你死了,震兒好歹還能活……”
後頭再說什麼,公襄震已經沒有心思去聽了,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逃出去的,也不知道自己藏到了些什麼地方,總之回過神來時,聽說皇帝來了,他唯一的想法就是將這事兒告訴皇帝。
淳嘉聽著這番語無倫次的描述,靜靜凝視了這堂弟片刻。
公襄震看起來是那種被教養的極好的貴家子,氣質嫻靜典雅而乾淨,是那種英姿勃發奮發向上的感覺。
想想他的平生,自小被拘在王府,連同父異母的兄弟都很少能夠見到。
就算有著韋長空這樣的老師,心性過於單純,遇事沉不住氣而且手足無措……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隻是……
淳嘉有點兒懷疑:他正尋思著兵不刃血的瓦解了攝政王的勢力,攝政王就自己先出事兒了,還是這麼合乎他心意跟利益的,王妃弑夫、幼子揭發,保證攝政王的死,一點兒沾不到淳嘉身上,兜兜轉轉都是攝政王自己治府無方,才有今日的災禍……他有這麼好的運氣?
當然有可能是陸氏為了給兒子活路故意安排的。
但……
淳嘉沉吟著,給旁邊雁引使個眼色,讓他去查一查之前沒怎麼引起淳嘉注意的陸氏。
這陸氏從前不顯山不露水的,在皇帝眼裡就是個尋常婦人。
小心思小心機都有,野心也有,但要說才乾膽魄,也就是貴婦人中的一般水準,談不上多厲害。
如今能夠做下這樣的事情,倒是讓淳嘉十分驚訝。
可能陸氏十萬分在意公襄震這兒子,故此超常發揮?人在心念特彆堅定的時候,行事異常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皇帝這麼想著,看公襄震的目光就額外柔和了幾分,隨口搪塞兩句安撫住他,就讓人去請王妃。
剛剛在攝政王跟前,府裡的人約莫還不知道小王爺將親娘給賣了,說是王妃剛剛為王爺太過傷心,昏厥過去,去往後頭了。
淳嘉便道:“問問嬸母是否醒來,若是醒來,告訴她不必擔心,震弟在朕這兒。”
說是這麼說,皇帝其實沒指望看到陸氏活著過來。
這人既然下這樣的狠心就為了兒子,很可能這會兒已經自己了斷了,當然,大概率會留下一封遺書,解釋自己毒害攝政王的緣故,順便撇清公襄震。
皇帝所以做好了迎接噩耗以及安撫公襄震的準備。
受命的宮人匆匆而去,尚未帶回消息,前頭卻又來了稟告,是攝政王的下人來請示少主:“零山先生來了,說是來看望王爺的。”
零山先生韋長空這兩年一直是王府的貴客,出入並無禁忌。
但前些日子他接受了淳嘉給予的官職,也離開王府彆院去了皇帝賞賜的宅子,跟攝政王這邊的關係,畢竟有了隔閡。
故此如今前來求見,下人也不敢立刻放行。
公襄震這會兒還沒回神,聞言求助的看向淳嘉。
淳嘉和顏悅色的撫慰了幾句,轉頭就讓人請韋長空。
畢竟他是個寬厚的皇帝,人家數年賓主,還是公襄震的老師,最重要的是,攝政王都快死了,韋長空過來看望,沒準還能順便吊個唁,犯不著攔著,顯得他多小氣事小,彆到時候叫人懷疑攝政王的死是淳嘉做的。
皇帝雖然希望攝政王早點涼,可這次他真心無辜好吧,怎麼肯為些許小事平白落下罪名?